校成上海编杂志
1898年6月19日,罗振玉在上海新马路的梅福里创办了上海最早的日语学校“东文学社”。制订了学社的招生简章,办学的目的是培养日语翻译人才,最终可以翻译日语农业书籍;也是为了培养中日友谊,加强双方的沟通。
先聘请邱崧生负责学校的校务,请藤田丰八负责教务。因为当时上海还没有传授日语的学校,这第一个日语学校开创了学日语的风气,报考的学生很多,学生多教师少,所以就聘请田冈岭云任助教,聘请上海日本领事馆副领事诸井六郎、书记船津辰一郎任义务教员。
东文学社的经费原计划由学农社、《农学报》馆筹集,但是因为9月21日慈禧太后发动戊戌政变,囚禁了光绪皇帝,戊戌变法失败。学农社、《农学报》馆都面临着倒闭的危险,所以东文学社没有了经费,学生也离开了三分之一,邱崧生、蒋斧先后回家了,而罗振玉却一个人借钱把学社维持了下来。
1899年,东文学社第一届学生中王国维、樊炳清等人已经结业,罗振玉就聘任他们为译员,组织他们把学校所用历史、地理、物理、化学等讲义翻译为中文,并筹款印刷出来,因为很畅销,所以很快就解决了经费问题。就这样,在罗振玉的精心经营下学校不但办了下去,而且招生越来越多。以至于不得不把学校迁到更大的地方——制造局前面的桂墅中,还聘任王国维为学监[1]。
1900年秋天,罗振玉受湖广总督张之洞的邀请,去湖北武昌任湖北农务局总理兼湖北农务学堂监督。于是就把《农学报》报馆的事务委托给沈纮[2]。也因此他才有时间进一步思索教育问题。
要了解世界上先进的教育学说和农业技术,就需要大批翻译人才。为了适应这种社会需要,罗振玉最初兴办的是语言学校,但对于中国发展教育事业来说,仅培养外语人才是不够的,还要通过他们翻译国外教育学说、规章、经验,为我们的教育提供借鉴。为此,罗氏仿效学农社和《农学报》的办法,在1901年创办了《教育世界》杂志。这时湖北农务学堂已步入正轨,樊炳清、王国维所任译员工作并不繁重,因而可利用闲暇时间翻译国外教育资料。这样这个刊物就在武昌创办了,寄到上海印行,最初是旬刊,专载译文,从第70期开始改为半月刊,有论说、学理、教授、训练、学制、传记、小说、国内外学事等栏目,在5年的时间里共出版了116期。这是我国教育界最早的专门刊物,《教育世界》的名称可以反映出办刊宗旨:让我国人民了解和学习世界各国的教育经验。[3]
《教育世界》的内容很丰富,罗振玉曾经梳理过,他想汇集20多期内刊发的文章、书籍等编成《教育丛书》,我们可以从罗琨、张永山整理的《教育世界》第22期的《教育丛书》广告看出个大概:
《教育丛书》共三集三十七种。初集有《国内外教育小史》、《国民教育资料》、《教育学》、《学校管理法》、《学校卫生法》、《算数条目及教授法》、《法国乡学章程》、《十九世纪教育史》、《日本教育家福泽谕吉传》、《日本文部省沿革》等十一种;第二集有《家庭教育法》、《简便国民教育法》、《社会教育法》、《实业教育》、《子女教育论》、《心理教授原则》、《小学教授法》、《理科教授法》、《教育法沿革史》、《欧美教学观》、《日本近世教育概览》、《孔门之德育》、《读书法》、《二十世纪之家庭》等十五种;第三集十一种,有西额微克氏著《西洋伦理学》、《幼稚教育恩物图说》、斯迈尔斯氏著《自助论》、《心理记忆术》、卢骚(今译卢梭)著教育小说《爱美尔》(今译《爱弥儿》)、《日本现实教育》、《费尔巴图派之教育》、《日本高等学校规划要览》、《视学提要》、《日本海军学校章程汇纂》、《学校卫生书》等。以上是《教育世界》主要内容的大类。[4]
从这些书目可以看出,《教育世界》内容主要有中外教育史、教育学及教育论、伦理学、心理学、记忆术、教育小说、教育家、学校管理学、学校章程、学校卫生学等,确实很全面。
现在所知的《教育世界》的栏目有:(1)“文牍”栏目。主要是国内教育界进行交流的教育信息,曾经刊发的文章有罗振玉的《江苏教育办法说帖》《学部为学堂考试事札各省提学司文》《学部为饬议罗署正振玉草案剳各省提学司文》《北洋大臣袁南洋大臣端会奏调用留学生变通旧章折》等。(2)“文篇”栏目。这个栏目占的篇幅较大,主要登载国内学者在教育方面的论文,例如罗振玉的《教育五要》。(3)“译篇”栏目。不但有日本文部省下达的《师范学校简易科章程》《发布实业补习学校规程训示》等可以借鉴的国外文件,还有《论英普小学之优劣》《记阐族博物馆》等可以开阔我国教育工作者眼界的译文。(4)“杂纂”栏目。有《留声机教授法之利害》,该文介绍了国外学者讨论把原始录音机引入课堂教学的意见。
《教育世界》还登载了王国维的论文,例如《哲学辨惑》。而罗振玉的文章刊登的就更多了,他关于教育的论述很多都是在这个刊物发表的。据罗琨、张永山整理,有《教育私议》《学制私议》《设师范急就科议》《各省立寻常小学议》《与友人论中国古代教育函》《拟定寻常小学校课程表》《高等小学校课程表》《寻常中学校课程表》。视察学务的报告有《山东学务调查总说》《安徽学务调查总说》等。
这些文章应该在中国教育史上占有一定地位,也是研究中国教育史的必不可少的资料。而《教育丛书》中的书很多都有借鉴价值,有的直到现在还在畅销,如《爱弥儿》。可见罗振玉当时是很懂教育的教育家。我们也可以通过这些资料来研究罗振玉的教育思想。下面介绍一下罗振玉1901年9月发表在《教育世界》第9期的一篇重要文章《教育五要》,从中可以窥见罗振玉的教育思想之一斑。
第一,教育首先要翻译国外的资料来借鉴学习。他用打比方的手法说明这一主张:教育犹如建造房屋,教师就像木匠,学生就像木料,学校章程就像打直线的墨绳,课本就像斧头、锯子等工具。没有工具是建造不了房屋的,所以办教育第一个要做的就是翻译教科书,其次要翻译教育法规,第三要翻译农业、工业、商业、矿业、医术、法律、军事等各科专业图书,第四要翻译宗教、风俗、哲学等书籍以便学生认识世界。这四类书应该联合政府和民间的力量依次印刷发行,待到用三年时间准备好那些应用类的书籍后,政府的教育管理部门才能着手安排教育,这样学生跟随老师学习才能取得好成绩,否则不但学生会在求学路上迷失方向,政府教育部门也拿不出好的解决办法,这就搞不好教育。
第二,教育学生要使用我国的宗教、语言和文字,因为这些是中华民族的精神支柱,凝聚着我国人民的民族情感。考察俄国彼得大帝改革礼乐制度的历史就会发现,只有他们的语言、文字、宗教没有改变。俄国兼并波兰时,先禁用波兰语,以后改用俄语,这是外交家擅长的手段。他认为:中国应该把儒教定为国教,其他各国的宗教以及我国其他宗教,如果不妨碍法令的推行,也可以自由信奉,但是不能让其他宗教高于儒教的地位。学校授课要用官方语言说教和书写,外语应该是中等教育的科目,是研究专门学科和外教用的,普及阶段的教育不应该用国外的书作教材和讲授。
第三,教育的权力不能给外国人。他认为:现在我国政府每建设一所学校,一定会聘请外国人主持学校的事务;民间办学校也愿意与外国人合作办学,反而不愿与本国的人合作。这种现象是不应该的。教育与开矿、修路一样,是国家的主权,把这个权力授予外国人是不可以的。
第四,不能办不合乎教育规律、规则的学校。小学、中学等不同级别的学校都有不同的宗旨和学科,但都应该有一定的规律和规则。现在很多学校的教育不是循序渐进的,也只是教外语和数学,而教育管理人员对别的学科都不了解。这样的学校只能培养买办或翻译,而我们所做的国民教育事业应该改变这种情况。
第五,要把德行教育放在教学的首要位置。他指出:“任何人不管才能多么高,如果他没有道德,那么这个人会对国家有利吗?还是对国家不利呢?这个道理是没有智慧的人都明白的。”在培养德行方面,公德最为重要,要反复教育学生要修养身心、培养良好的品行并且时刻为公共利益着想。如果教育偏于技术,而德行教育只是作为一个学科,甚至不设德行教育这门课,从长远看,培养很多有才无德的人是对国家不利的。[5]
从上述5点来看,罗振玉办《教育世界》的想法与办《农学报》很相近,就是通过编杂志,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奉献给国家和人民,让政府和更多的有志之士共同为振兴中华而努力。
在这些观点中,虽然有些观点在现在看来不合时宜或者说还值得讨论一番,如把儒教定为国教的看法,但是绝大部分观点至今仍有一定的借鉴价值,如德行教育现在尤其应该加强;教育要合乎规律的观点也能给我们不少启示,比如幼儿园教育应该把重点放在写字、算数上,还是应该放在诵读经典上呢?我认为应该放在诵读经典上来,因为幼儿园阶段的孩子记忆力很强、说话的能力更可以突飞猛进,这是这个年龄段孩子的优势,也是规律,我们应该抓住这个规律,并运用到课堂之中,让孩子多听经典、多背经典,多听故事、多说话。
这个规律古代早就知道并有意识地运用了,而我们现在有的幼儿园却天天让孩子学写字、算数[6],4岁的孩子拿笔都拿不稳,如何能写好字?我曾经花了很大力气教我4岁的女儿黄雅婷握笔,但是由于她刚开始学时老师没有教正确的握笔姿势,所以养成错误的握笔习惯,我无论如何都纠正不过来。而且孩子的手指太过柔软无力,根本无法正确握笔,每次写几个字之后孩子都是很痛苦的样子,很难坚持写几个字。由此我认识到:4岁的孩子不能学写字,这时不写字也就可以避免养成错误的握笔习惯,坏习惯一旦养成是很难改过来的。他们的形象思维发达而逻辑思维尚待开发,所以学习算数花费很大力气也学不好,我女儿到现在都五六岁了,她的手心算可以算两个5以上数字的加法,而且很快,但是两个5以下的加法却不会。而手心算也是利用孩子的形象思维才做到的。我们可以认真思考一下,经过3年幼儿园的写字、算数教学,孩子最终可以写几个字呢?能算几位数以内的加减法呢?教这些是费力不讨好的做法。
如果让孩子多听经典、多背经典会怎么样呢?我专门实践过,女儿黄雅婷三四岁时,我和夫人乔玲艳都想办法让她背诵《三字经》,而女儿的表现令我们很吃惊,我们俩往往读了很多遍都难以背诵下来,而她却能很轻松地记住并背诵出来。记得2015年教师节4岁的黄雅婷为我的硕士研究生导师党怀兴[7]教授以及在座的研究生背诵《三字经》,当时背诵到全篇的一半左右,背得非常熟练,字正腔圆,声音优美,博得了党先生和研究生们热烈的掌声和夸赞,还奖励给她一些好吃的食品。我对她那次当众背诵的印象非常深刻,一口气背诵了那么多,我们很多研究生都难以做到。所以我主张要根据幼儿的身心特点实施教学,抓住他们的善于记诵的优势进行教学。传统的儿童诵读经典课本《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都应该用到幼儿园教学上。
【注释】
[1]学监:旧社会学校里监督、管理学生的人员。
[2]沈纮:生卒年不详,大概与王国维(1877—1927)相近,日文翻译家,东文学社的主要成员,也是罗振玉、王国维、樊炳清等人的好友。
[3]参考罗琨、张永山:《罗振玉评传》,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15年版,第32页。
[4]罗琨,张永山:《罗振玉评传》,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15年版,第33页。因为是丛书书名,所以本书引用时增加了书名号。此外还修改了几处小错误。
[5]参考罗琨、张永山:《罗振玉评传》,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15年版,第34页。
[6]笔者女儿所在的幼儿园就是这样。
[7]党怀兴(1962—):陕西合阳人,文学博士,陕西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任陕西师范大学党委常委、副校长,主要从事文字学、文献学研究,著作有《宋元明六书学研究》《〈六书故〉研究》《中国家训经典》《中国古典文献学》《十三经辞典·周易卷》《十三经导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