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并统一的大势与攻守方针的异同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伴随着铁马金戈、鼙鼓旌旗,历史进入了战国时期,同时战争也以不可阻拦的气势迈上了新的台阶。在当时,随着旧的生产关系大厦的倾覆,土地占有权也相对分散。有土地就有人口,有人口就有赋税,就能组建军队,也就意味着拥有了财富和权力。因此,对土地和人口资源的争夺和控制,也就合乎逻辑地成为战国战争活动的根本宗旨。换言之,对土地的争夺如同一条红线,贯穿于战国战争的始终,这一兼并战争的属性,是与以往争夺霸主名分和地位的春秋争霸战争迥异其趣的,所以刘向说:“万乘之国七,千乘之国五,敌侔争权,盖为战国。贪饕无耻,竞进无厌;国异政敎,各自制断;上无天子,下无方伯;力功争强,胜者为右;兵革不休,诈伪并起。”(《战国策书录》)战争目的决定战争手段,当时兼并战争的激烈和残酷程度也要远远超过以往的争霸战争,孟子所说“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孟子·离娄上》),正反映了这一特点。
随着封建兼并战争的进展,在政治上,各诸侯国政治上的交流和联系日趋加强,统一的曙光已渐渐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孟子在答梁惠王时指出:天下“定乎一”,十分确切地反映了这一历史发展趋势。从经济上,由于社会生产力的迅速发展,商业的繁荣和交通的发达,各个地区在经济上的依赖与联系已相当密切,这一点杨宽先生在其《战国史》一书中曾有翔实的论说。它表明到了战国晚期,已出现了“四海之內若一家”(《荀子·王制》)的新气象,这种政治上、经济上的大一统发展大势,势必要在军事领域得到深刻的体现,通过战争完成全国的统一,遂成为历史前进的主流。
统一战争的进程,使得地理环境对各国攻守形势的影响日益突出。这种影响集中体现为七雄在战略环境中所处的不同地位。大致而言,秦、楚、燕、齐诸国处于战略外线的有利位置,三晋,尤其是魏、韩,则处于战略內线的不利位置。具体地说,秦、楚、燕、齐诸国拥有战略进攻或对敌包围的态势,其军队通常处于地位主动,力量优势,对战争的中心地区——中原(黃河中下游流域)保持着相对的距离,时常采取外线作战的行动,不复存在有“诸侯自战其地”的被动状态,而所据的山河之险,又保证了其能够攻守皆宜,进退主动。反之,魏、韩等国则处于战略防御或被敌人战略包围的态势。它们地处中原腹地,被称为“天下之胸腹”,四周大国环列,西有秦,东临齐,北接赵、燕,南邻楚,是十分典型的“四战之地”,很容易陷入多面作战的不利境地,战略地理环境较为恶劣。其军事行动的特点往往是陷于內线作战而不能自拔,被动挨打,成为失败的一方。
当然,光拥有地理形势之胜尚不足以确保自己在统一战争中的最终胜利,楚、齐等国的覆灭即为明证。如果拥有了兵要地理的优势,又能推行彻底改革,做到富国强兵,兼之以实施高明的战略策略方针,那么就可以最终横扫六合,完成统一。在这里,孙子所说的“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孙子兵法·地形篇》)的价値,也就眞正得到了体现。秦国的情况正是如此,“因四塞之固,据崤、函之阻,跨陇、蜀之饶,听众人之策,乘六世之烈,以蚕食六国,兼诸侯,并有天下”(《战国策书录》)。由此可见,在兼并统一的大趋势中,列国攻守方针的异同,在很大程度上渊源于各自兵要地理环境,这是我们在研究战国军事史时所不可忽略的问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