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雉
自从骰子出现之后,樗蒲这类尖锐而细长的博子便被束之高阁,废弃不用。凡是那些论及樗蒲的古书、古事,其中关于樗蒲的名目和采数便不能被人知晓了。虽然这并不是什么重大的事,但它缺失而不为人知,终究是令人遗憾的。《樗蒲经》这本书,作者根据他的见闻,为樗蒲游戏作书,有意追加补充樗蒲中那些缺失的规则名目。
然而古代樗蒲的细节,在史书中有记载且记述比较详细的,只有《晋书·刘毅传》最为典型。列举《樗蒲经》中的文字,来与《刘毅传》的记载相比较,那么就会发现《樗蒲经》的记载不能和《刘毅传》相吻合。因此我们可以知道,《樗蒲经》并不能正确传达樗蒲游戏的完整规则。
《晋书·刘毅传》说:“刘毅在东府聚众玩樗蒲,投掷下注很高,一注达到数百万。其他的人都只能投得黑色的犊牌,悻悻而归。唯有刘裕和刘毅依次投掷得到了雉牌。刘毅非常高兴,(这里是说众人先于刘毅投掷,已经有投得犊牌的了,只是五木投掷的结果没有到纯粹的卢牌。后来轮到刘毅,便得到了雉牌。雉牌,是五木牌面四张黑色,一张白色的色样。四黑一白,这样的采名叫做“雉”。)
刘毅揭开衣裳绕着床走,对同座之人大叫道:‘并不是我投不出卢牌,只是因为我不是专门从事投掷樗蒲这类事罢了。’(雉牌次于卢牌,卢牌高于雉牌。雉牌高于其他齿采。既然没有得到卢而得到了雉,那便寄希望于其他人投掷的齿采比不上自己,因此有意夸耀说:‘不是投不出卢牌,只是因为不专门投罢了。’)
刘裕觉得很反感,于是长久地摩挲着手中的五木博子,说:‘老大哥我试试能不能为兄弟你投出来。’接着投出,四枚博子都是黑色,剩下一枚子旋转跳跃,还未停止。刘裕厉声呼喝,果然五枚牌最终成了卢。
(四枚博子都是黑色,余下一枚如果不是黑色,便必然是白色。如果又出现白色,便是四黑一百,齿采应当是雉。刘裕如果得到雉,便无法取胜刘毅。因此最后一子旋转未定时,刘裕之所以厉声呼喝,是为了让黑色的齿采出现。黑色的齿采出现之后,那便是五枚博子都是黑色,因此可以成为卢棋。卢棋出现,雉便自降一等,因此刘毅埋怨刘裕不肯将卢棋借给自己。)
刘毅感觉不是很愉快,说道:‘我也知道老兄你不能因此就将这卢棋的运气借给我。’”
用《刘毅传》记载的内容来推求晋代樗蒲的齿数、采名,那么我之前的观点和它都是相符合的。刘裕所得到的卢,是五枚博子的其中一面都是黑色,它们全都朝上显现出来。而五枚博子的另一面是白色,全都藏在下面。一上一下合计,那么五枚博子共有十面,一半是白色,一半是黑色,完整而没有缺失,而五木的齿数也与它相呼应协调,没有缺失和多余的情况。
从这种情况开始,黑白两面交相呼应,它们交杂的情况也随着齿采的不同而有不同的齿名,但不会有超出黑、白两面的情况。因此,樗蒲的齿采都有数可以数,所以也有图像可以根据齿采被描摹出来。这样,如今《樗蒲经》所描绘的白色、黑色,便有不可以推察比较得通的,它的失误在于错误地增添了纯白、纯黑两种颜色,因此它的说法和历史事实不相合。如今先将《樗蒲经》的旧图列出,然后再另外列出我整理出的新图,能容易让人明白便好。
按:《樗蒲经》旧图只有四木。四木,是四个博子,并不是一根木蔟的四角。古代的樗蒲博子都说的是五木。因此我们可以推知《樗蒲经》的图画是错误的。
如果以《晋书·刘毅传》为本来推求,那么五种黑色的博子的情况,五枚博子固然都是黑色,黑色上画的都是牛犊,没有纯黑色而不画牛犊的。五枚白色博子的情况,五枚博子都是白色,白色上画着雉鸡,没有纯白色而不画雉鸡形状的。于是合起来说,博子的阳面能显现出五个牛犊,那么它的阴面必然藏着五只雉鸡。
二五得十,五枚博子的十个面不多不少,推求都可以说得通。如今旧图中的五黑,其中三枚画着牛犊,其中二枚是纯黑,这样就说明五枚博子的十个面中有一半是纯黑色,另一半是黑色上画着牛犊,如此才可以符合数目。但不知道如果十面都是黑色,怎么还能有另一种白色从外而来,间杂在四枚黑色博子之中,可以命名为雉呢?
如果每枚博子都有四面,其中两面画着图形(黑色上画着牛犊,白色上画着雉鸡),另外两面不画图形(纯白的一面不画雉鸡,纯黑的一面不画牛犊),通过刘裕所投掷的情况来考察,四枚博子黑色已经显现,剩下的一枚博子的白色如果是纯然的白色,上面并没有画雉鸡的图形,那么这一种纯白而间杂五种黑色,凭什么叫做雉呢?像这样的情况都推理不通。所以如今另外作图,修正《樗蒲经》的错误,让史家执笔时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