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抽屉
露丝以十五比八赢得第一局时,史考特还没搞清楚她的球技有多高明。他一上来就犯了轻敌的大忌。输球之初,他还以为自己不过是球运欠佳。直到打完三四局,他才恍然大悟,碰到了强敌。接下来两局,露丝尽量让积分接近,因为她喜欢看史考特奔跑的模样。
她以十五比六赢了第二局,第三局是十五比九。史考特体能状态非常好,但打完第三局,他必须喝点水。露丝一口水也不用喝,只有史考特一个人满场跑。
他喘息还没有平复,就抢发第四局的第一球。露丝可以感觉到他的沮丧,就像一股突如其来的气味。他喘着气说:“我不相信你爸爸打得赢你。”
“喔,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他的。”露丝说,“说不定就是下次。”
第四局以十五比五结束时,史考特还在前方角落追逐一个下坠球,他踩到自己的汗水滑了一跤,侧身跌倒,头撞到中线。
“你还好吧?”露丝问道:“要休息吗?”
“我们再打一局。”他毫不领情地说。
露丝不喜欢他这种态度,所以在最后一局以十五比一打得他无还手余地。他唯一得到的一分,乃是因为她试图(违反正确的判断)打一个逆角球,结果打到了中线。五局以来,露丝仅此一次试打逆角球,她很气自己。
不过,打成十五比一,已经够史考特难堪的了。他痛苦地歪着面孔,拼命喘气。等他回过气来,两人一块儿走出门,恰巧一只虎头蜂飞进来,史考特笨拙地挥一下球拍,没打到蜂,虎头蜂左右盘旋,飞向天花板,以为飞到高处它就安全了。露丝却斜剌里跳起,一记反手拍,正中那只虎头蜂。高举过头的反手拍据说是回力球最狠的一招。球拍的弦线把蜂体硬生生切成两半。
“打得好。”史考特说,但他满脸病容。
露丝坐在游泳池畔的木板走道上;她脱下鞋袜,把脚放在水中凉一下。史考特有点不知所措。他本来习惯脱光衣服,跟泰德一块儿冲凉。但现在得由露丝示范。
她站起身,褪下短裤,脱掉T恤时,她很担心会发生常有的窘境——汗湿的运动胸罩黏在身上,扯不下来——好在,没经过什么尴尬的挣扎,就把胸罩脱掉了。最后她脱掉内裤,看也不看史考特一眼,就走进淋浴间。她打上肥皂,站到莲蓬头底下,他才跟着进来,拧开自己的莲蓬头。她也洗了头,在冲洗发精时,问他会不会对虾过敏。
“不会呀,我喜欢吃虾。”他说。她闭着眼睛冲掉洗发精,想他一定在看她的乳房。
“很好,因为晚饭就吃虾。”露丝说。她关上水龙头,走到木板步道上,随即跳进深水区。游上水面时,史考特还站在池畔;看着她身后。
“池底有个酒杯是吗?”他问,“你家最近开过派对?”
“嗯,我爸爸才开过派对。”露丝答道。史考特的阳具比她预期的还大。他跳下水,拾起那个酒杯。
“这派对似乎有点疯。”他说。
“我爸爸可不止一点点疯而已。”露丝答道。她仰天漂浮水面;汉娜这么做的时候,水面上几乎看不见她的乳头。
“你的胸部很漂亮。”史考特说。他来到她身旁踩水,把酒杯装满水,倒在她胸脯上。
“我妈妈的可能更漂亮,”露丝说,“你知道我妈妈的事吗?”
“不知道——只听过一些传言。”
“可能都是真的。你对她的了解可能跟我一样多。”
她游到浅水区,他尾随她——手里仍拿着酒杯。要不是因为那个酒杯,他可能已经开始爱抚她了。露丝出了游泳池,拿浴巾包住身子。她注视史考特细心擦干身体——她只拿浴巾裹在腰上,仍裸露着乳房——才走进屋里。
她喊道:“你把衣服放进烘干机,吃完晚饭就干了。”他尾随她进来——浴巾也裹在腰上。她说:“你要是觉得冷,跟我说。你可以穿我爸爸的衣服。”
“我这样很舒服。”他道。
露丝按下电锅煮饭,开了一瓶白酒,为自己和史考特各倒一杯。她围着毛巾,裸露乳房的模样很动人。她对他说:“我也觉得这样很舒服。”然后她让他吻她,他用手兜起她的乳房。
“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对她说。
少开玩笑!露丝想道。每当她看中一个男人,等候对方发动攻势这段过程,真是最最无聊难耐透顶。她已经四五个月没碰男人了,她不喜欢等待。
“我给你看一件东西。”她说。她带他走进父亲的工作室,打开泰德写字台最底下一个抽屉。抽屉里满是黑白的拍立得照片——有好几百张——还有十来筒保护照片用的胶膜。整个抽屉都是胶膜的怪味。
露丝一言不发,把一叠照片递给史考特。这都是泰德为模特儿照的,作画前和作画后都有拍照。泰德会告诉模特儿说,照片很有用,这样模特儿不在的时候,他还可以继续作画;他需要照片作“参考”。事实上,她们不在场,他根本不画画。他就是要这些照片。
史考特看完一叠,露丝就又递给他新的。这些照片的拍摄技巧像绝大多数蹩脚的春宫一样,仅算得上业余水准;模特儿既不专业,而且只像照片的附属品。她们摆出的尴尬姿势,透露着对性的羞耻,而照片本身又带有一种仓促草率的意味。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史考特问。
“你看了会兴奋吗?”露丝问。
“是你让我兴奋。”他说。
“我猜我爸爸看了会兴奋。这都是他的模特儿——每一个他都睡过。”
史考特匆匆翻过照片,没有仔细看;若非独处,很难细看这种照片。他说:“这儿有不少女人。”
“昨天,还有前天,我爸爸睡了我最要好的朋友。”露丝说。
“你爸爸睡了你最要好的朋友……”史考特若有所思道。
“我们就是那些社会系蠢蛋所谓的失能家庭。”露丝说。
“我原来是读社会系的。”史考特不打自招。
“你学到些什么?”露丝问。她把拍立得放回底层抽屉。胶膜的怪味让她感到恶心。说起来,它比乌贼墨汁还难闻。(露丝第一次发现父亲这个抽屉的秘密时才十二岁。)
“我决定读法律——我在社会系就学到这一点。”红发律师说。
“你也听说过有关我哥哥的传言吗?”露丝问。“他们都死了。”她又补充一句。
“我好像听说过什么。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我带你去看他们的照片——他们都长得好帅。”露丝牵起史考特的手。
她带他走上铺着地毯的楼梯,赤脚悄无声息。电锅盖子喀啦喀啦响个不停;烘干机也在作响——主要有东西在里头撞击机槽的声音。
露丝把史考特带进主卧室,大床仍然没铺;她可以从纠缠一团的床单上,辨认出父亲和汉娜的身形。
“就在那儿。”她指着哥哥的照片说。
史考特眯眼看照片,试图解读门楣上的拉丁文。
“我还以为社会系不需要学拉丁文。”露丝说。
“法律里有不少拉丁文。”他说。
“我哥哥长很帅,对吧?”
“是啊。”史考特道。“venite的意思是‘来’吗?”他问。
“男孩来这里,变成男子汉。”露丝为他翻译。
“这可麻烦大了!”史考特说,“我比较喜欢做男孩。”
“我爸爸一直都是个男孩。”露丝说。
“这是你爸爸的卧室吗?”
“去看看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露丝说,“去呀——打开。”
史考特有点迟疑;他可能以为那个抽屉里藏着更多拍立得照片。
“别担心,没有照片。”露丝说。史考特打开抽屉,里面满是色彩鲜艳铝箔包装的保险套,还有一大管润滑油。
“嗯……这儿果然是你爸爸的卧室。”史考特有点紧张地四下张望。
“就我所知,那个抽屉里全是男孩子的玩意儿。”露丝说。(她第一次发现父亲这个抽屉的秘密时,是九岁或十岁。)
“你爸爸在哪儿?”史考特问。
“我不知道。”
“你没在等他?”
“我猜,他大概明天上午才会回来。”
史考特看看抽屉里五颜六色的保险套。他说:“天啊,我从大学毕业就没戴过保险套了。”
“你现在得戴上一个。”露丝说。她取下围在腰间的浴巾,一丝不挂,一屁股坐在没整理的床上说:“如果你不记得怎么用,我可以教你。”
史考特挑拣出一个蓝色包装的保险套。他吻她吻了很久,然后舔她又舔得更久,她完全不需要父亲抽屉里的润滑油。他进入她体内不到几秒钟,她就到达高潮,不久她也感觉到他的高潮。整个过程中,尤其史考特舔她的时候,她一直注视着卧室的门。她聆听父亲上楼或走进走廊的脚步声,但她只听见烘干机的劈啪声。(电锅已经不响,饭煮好了。)史考特进入她,她知道自己即将达到高潮的那一刻,几乎立刻来临——一切都结束得太快——露丝想道:现在回来,爹地!马上到楼上来看我!
但泰德没有来得及回家,目击女儿希望他看到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