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宁奇回到家正准备吃饭,忽然手机响了,是乔志芳发来的短信:“请速到名苑小区二号楼三单元302。”
宁奇回信:“有事吗?”
她回信:“必需的。”
宁奇怀着忐忑的心按响了302的门铃,乔志芳开门:“请进。”
地面是实木地板,擦得油光闪亮,宁奇站在门口没敢迈步。乔志芳提过一双拖鞋扔在宁奇的脚边说:“换上吧。”
房间很敞亮,看上去足有一百三四十平方米,装修也很讲究,配上那些豪华的家具和窗帘,俨然一座小型宫殿。屋里显然撒了香水,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很诱人的。
乔志芳给宁奇递上一块热毛巾说:“擦擦脸,擦完咱们吃饭。”
身处这样豪华的住宅和身处只有一男一女的环境让宁奇很是窘迫,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干些什么,捧着毛巾愣愣地站在那里。乔志芳接过毛巾不由分说在他脸上擦了起来,搞得宁奇更加不知所措。擦完脸她把他拉到餐桌前说:“请坐。”
餐桌上放着一块华丽的蛋糕,上面用红色奶油秀了4个字:生日快乐。旁边放着两瓶红酒,还有两只高脚杯。乔志芳坐在宁奇的对面,她的妆化得很浓,非常妩媚。她穿一件素色的裙子,胸开得很低,深深的乳沟毫不掩饰地暴露在那里,十分性感。
乔志芳说:“今天是我的生日,请你来祝贺一下,不介意吧?”
宁奇问:“就我们两人?”
她说:“不是咱两人还能有谁?”
宁奇说:“那……”
乔志芳打断宁奇的话说:“你就别问了,人家长年在外,一年回不了几次家的。”
她将蜡烛插好说:“你帮我点上好吗?”
宁奇的手有些颤抖,将蜡烛点着。
她说:“那咱们闭上眼睛,许个愿吧。”
乔志芳许完愿,目光停留在宁奇脸上,宁奇感到很不自在。
她说:“你和我一起吹蜡烛好吗?”
宁奇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他们吹灭了蜡烛。
她斟上酒说:“你能为我唱支生日快乐歌吗?”
宁奇说:“实在对不起,我不会唱。不过我可以祝贺你,祝你生日快乐。”
乔志芳真的很快乐,她频频和宁奇碰杯,还将奶油涂抹在自己脸上,趁宁奇不备给他也抹了一块。她的情绪感染了宁奇,他渐渐地放松,放开,和她开怀痛饮。
喝完一瓶之后宁奇有点发晕,原来红酒这东西也醉人。乔志芳两颊绯红,两眼水汪汪地看着他,他发现,那两汪水里似乎有火苗在燃烧,燎得宁奇心里酥酥的。她要打开第二瓶接着喝,宁奇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别开了,咱们不能再喝了。”
她顺势握住宁奇的手,深情地看着他。她的手在微微发抖,宁奇的心突然颤抖起来。
她猛然转过来,将身子软软地倒在宁奇的怀中。
宁奇的身子软了。
宁奇的理智告诉他这一切再不能向前发展。他轻轻推起她坐好,他自己则离开座位,坐在沙发上。乔志芳走过来坐在他的腿上搂住他的脖子问:“我就让你那么讨厌吗?”
宁奇赶紧说:“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我是怕万一碰上人会出问题的。”
乔志芳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并不松手。
宁奇说:“小乔,咱们都是正派人,一定要把握好自己,不要因为感情的事影响了我们的声誉和事业。从今往后,我们继续做好朋友,但是不要越过做朋友的底线。所以你听大哥一句话,你还是下来吧。”
乔志芳慢慢松开手,起身端坐在沙发上,一声不语。
乔志芳开始抹眼泪。
宁奇说:“小乔你不要这样,心里有啥苦楚说出来,兴许我能为你排解一些呢。”
乔志芳还是哭。
宁奇有些手足无措,说道:“小乔你别哭了,有什么心事对我说说好吗。”
宁奇抽一块纸巾递到她手上,她拿纸巾擦擦眼泪稍事镇定,开始诉说。
“怎么说呢?”她止住眼泪说:“我的婚姻是一桩美满而不幸福的婚姻,我的家庭是一个富有而不幸福的家庭。”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宁奇问。
乔志芳说:“我的男人叫牛万成,是我初中的同学。按理说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他这个人头脑灵活志向远大,但是人不走时,在社会上闯荡了几年,结果干啥啥不成,如今一无所有。我几次劝说让他和我一起经营服装店,人家心气高得不行,一来嫌这行业小打小闹赚不了大钱,二来怕落下靠女人做生意的名声。”
“原来是这样。”宁奇轻声说。
乔志芳接着说:“这房子这家俱所有的装修都是我花的钱,就因为这个人家从来不回来住,说依靠女人过日子的男人没脸见人。”
宁奇感叹一声:“夫妻之间,不至于吧!”
“当然,”乔志芳说:“我俩之间还有一个疙瘩,就是结婚七八年了还没有孩子。他怨我我怨他就这么挽在心里,谁也不愿意说出来。你说,这样的婚姻这样的家庭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说到伤心处,她又轻轻抽泣起来。
她轻轻移动身子,靠在宁奇身上。
这一次宁奇没有推她,轻轻地把她揽在怀里。
那天晚上宁奇在乔志芳家里留宿了,乔志芳将满身心的爱铺天盖地地倾注在宁奇身上,让他在一夜之间仿佛倒退了20年。
她说:“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那个春天的阳光比哪一年都灿烂,那个春天的风雨比哪一年都缠绵,宁奇和乔志芳出双入对,陶醉在赢钱的喜悦中,徜徉在爱情的大河里。宁奇无心顾及家里的琐事和自己未了的余事,什么计划什么安排统统抛在脑后。乔志芳已无心打理她的生意,整天盼望着和宁奇相处的欢乐时刻。甜美的日子里最能勾起人的美好的憧憬,他们不止一次地计划着都市豪宅、豪华轿车和温馨浪漫的自驾游,尽情勾勒着美好的未来。
这样的好日子很快结束了。
随着儿女工作的调动,宁奇和老伴不得不各守一家,带领孙子的任务摆在他们的面前。新学期来临的时候,白兰芳去了儿子家,宁奇也依依不舍地离开那家那小城和那小城里的那家麻将馆,不得不和乔志芳分手去省城接送孙子上学,住那五层高楼过那牢狱一般的生活。对于两个热恋中的情人而言,那真是一段让人揪心的日子。开始他们用每天几十条短信寄托各自的思念,后来渐渐稀少了。再后来乔志芳便不再给宁奇发短信,偶尔宁奇给她发过去,不是一两个字打发了,便是压根儿不回。
国庆节小长假终于到了,宁奇像从酆都城里放出来的野鬼,疯狂地扑向他居家的小城。回家没来得及打扫一下房间,他先上街一趟。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找乔志芳。
来到乔志芳的商铺门口,“芳芳精品服装店”的招牌已然不知去向,换上去的是一块“红云副食品超市”的招牌。宁奇在门口伫立良久,揣度乔志芳可能的去向。他走进超市问服务员:“请问原来的服装店搬到哪里去了?”
服务员说:“不知道。听说是倒闭了。”
“老板到哪里去了?”宁奇再问。
“不知道。”服务员摇摇头。
“那你们现在的老板姓什么?”
“姓姚。怎么了?”服务员有些不耐烦。
宁奇说:“不怎么,随便问问。”
他怅怅然赶紧退了出来,在门口站立许久。
她会去哪里呢?
宁奇离开超市,匆匆去了趟麻将馆。麻将馆里面依然红火、依然喧闹、依然烟雾缭绕,电风扇依然永恒地转动着,唯独不见乔志芳。宁奇找到老板,想向他打听乔志芳的去向,没想到老板先问起宁奇来。他说:“你们这对黄金搭档怎么好长时间不见了?是不是到别处发大财去了。”
宁奇明白了老板的意思,一是乔志芳好长时间没到这里来了,二是有可能乔志芳去了市里的大牌场。市里有许多茶楼,茶楼里都设赌局,那里的赌头很大,哪个都是带了十来八万进去的,打一局牌输个三万五万赢个两万三万是家常便饭。中国有一句话叫挥金如土,只有进了赌场才能真真切切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进了赌场那钱就不是钱,是纸,甚至连纸都不如,只有出了赌场这世界才恢复了原样,人才变成了真人,钱才变成了真钱。
她不会去了那些地方吧?宁奇的心猛然悬了起来。
宁奇给乔志芳打了个电话,对方欠费停机。
回到家里面对的首要问题是吃饭,吃饭的首要问题是买菜。宁奇得上市场买菜。他来到一个韭菜摊前蹲下,准备挑一把上好的韭菜。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旁立定一双脚,那双脚穿着高跟皮凉鞋,透过极薄的丝袜能看见涂色的红指甲。不用抬头就知道是个阔绰女人。
女人问菜农:“韭菜一斤多少钱?”
菜农回答:“一块五毛钱。”
女人说:“一把烂韭菜死贵死贵,就不能便宜点。”
菜农笑着说:“你看好了,我这可是大地韭菜不是温棚韭菜,一分价钱一分货,姐姐你就放心买吧。”
那女人显得很不耐烦,说道:“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那你给我称一把子吧。”
菜农挑了一把韭菜称完递到她手上说:“一斤二两,一块八毛钱。”
女人掏出一块五毛钱扔在菜摊上说:“你见哪个卖菜的算过零头?一斤就是一斤,什么一斤二两。”
菜农苦笑着说:“你看你那么阔气一个人哪里会差这两个小钱,我们冷一把热一把种点菜也不容易,就算你施舍点还不行吗?”
女人说:“我施舍你谁施舍我?”
菜农说:“就算不施舍你也得把钱给够呀!看样子挺阔气,原来也是个驴粪蛋子——面子光。”
女人扔了韭菜:“你侮辱谁呢?谁是驴粪蛋子?你给我说清楚!”
眼看着一场纠纷不可避免。
宁奇本不打算抬头看这女人,准备买完菜即刻离去,听了他们的一番讨价还价他不由自主地慢慢将目光从最低处往高处看。他首先看到的是她的丝光长筒袜上开了一个洞,尽管她已经用极细的针钱缝了,但是仍然显得很扎眼,看上去极不舒服。现在宁奇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为什么爱光着腿光着脚招摇过市,原来丝光袜这东西是新起破不起的,只要有一丁点儿瑕疵,则很有可能损毁了一个女人的光辉形象。
身边这个女人至少是这样。
再往上看是一双丰满的胸再往上看是一张白皙而漂亮的脸,宁奇的目光忽然停留在她脸上。
是她?是乔志芳!
她也认出了宁奇,宁奇发现她的脸突然红了。听见争吵围观的人渐渐聚拢过来,宁奇随手掏出一块钱扔在菜摊上,推着她匆忙离开那个嘈杂的地方。
宁奇把她拉到饭馆门口说:“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她没有响应也没有拒绝。
他们迈进饭馆,面对面坐下。
她一直沉默着。
现在宁奇开始仔细打量她,人还是那么漂亮那么风韵,只是面容有些憔悴。她的眼圈有些发暗,是眼影重了?是熬夜熬的?他不得而知。
这顿饭吃得很沉闷,宁奇无话找话和她聊了几句,像是老师的课堂提问,都是一问一答式的。宁奇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酒,乔志芳丝毫没有兴趣,一杯酒一直放在那里,一口也没喝。宁奇自斟自饮了几杯,觉得很是扫兴,喊来服务员买单,草草收场。
吃完饭宁奇说:“志芳,我送你回去。”
她说:“不用了。”
宁奇坚持说:“我一定要送你,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咱们今天晚上得好好说说话。”
她低声说:“有啥好说的。”
宁奇看她对自己如此冷淡,估计她的感情出了问题。他怕再说下去会自讨没趣,便闭口不言。乔志芳出了饭馆径直走了,宁奇呆呆站在那里,目送她走到马路的另一边。
这一刻宁奇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但是他觉得体内有一股烈火在燃烧,这烈火自从见到乔志芳的那一刻便被点燃,现在,那烈火不断升腾,顷刻烧遍全身。不行,我不能就让她这么走了,我要追上去。既使她不理我不再喜欢我,但是我一定要对她表白我的忠贞不二,一定要向她倾诉我的相思之情。
宁奇追过马路,跟着她往前走。她突然转上另一条街,向着与她家相反的方向走去。宁奇感到很意外,她要去哪里?她要干什么?他不得而知。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必须把一切搞个明白,他放慢了脚步,远远地瞄着她走。一路上,一个接着一个的问号不断在脑海中翻腾,他的心也在一阵紧似一阵的翻腾。
又穿过两条马路她拐进一个小巷,这里全是平房,这里的居民把这里称作贫民区。
她到这里干什么?
她顺着小巷往前走,一直走到小巷的尽头。那里有一扇门,她停住脚步,从手袋里掏出钥匙,慢慢开了锁。宁奇几步蹿到她面前,推开门推着她进了门迅疾反手将门带上。
她睁着惊讶的眼睛看着宁奇:“你跟踪我?”
宁奇没有回答她而是将她一直推进屋里,两个人站在地当间四目相视,长时间地对峙着。
这是一套十分破旧的平房,这房子的历史宁奇知道,是刚建县城时的第一批家属房,足足有30年的历史。顶棚是黑的,顶泥掉落几块,露出里面的苇芭。墙跟顶棚一个颜色,踢脚线破损得斑斑驳驳。靠东墙支一张钢管床,被子散乱地堆在床上。对门还有一个半间,那里面放着一个洗衣机还有一个煤气灶,剩下的是些锅碗瓢盆散乱地摆放在地上。
宁奇扶住她的双肩将她轻轻推坐在床上。
他蹲在她面前问:“志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赶快说呀!”
她像一个泥塑的人,任凭宁奇摇动着她的胳膊搓捏着她的手,始终一言不发。
宁奇拉住她的手说:“志芳,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乔志芳还是木然地坐在那里。
宁奇说:“不管你说不说,我知道你肯定碰到了难处。既然我知道了,我就得管。我不能让你过这样的日子,暂时先到我家去,完了再做商量。好吗?”说完拉着她便走。
乔志芳推开宁奇的手说:“你别拉我,拉也没用。”
宁奇提高了声音问:“志芳你到底怎么了?”
乔志芳跌坐在床上,长叹一声:“我自己种下的恶果我自己尝,这叫罪有应得,我是不会连累你的。你走吧。”
宁奇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说:“今天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就不回家,我就在这里陪你!”
乔志芳用失神的眼光看着宁奇,两行眼泪扑扑簌簌掉下来。
“你走了以后,那些日子我就像丢了魂一样,生意没心思打理,麻将没心思打,人眼看要疯了似的。”乔志芳哭诉。
“那后来呢?”宁奇问。
“后来就去了市里。”乔志芳的声音很低。
“去市里做啥?”宁奇迫不及待地问。
“打麻将呗,还能做啥。”她轻轻叹一口气。
宁奇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也轻轻叹了口气。
“刚到茶楼里我的手气一直很好,没有几天我就赢了20多万。”她停顿一会儿,接着说:“唉,那阵子收手该多好啊!”
宁奇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珠,却有更多的泪水流了出来。
“也是我鬼迷心窍,想再赢几把就回,没想到后面的手气臭得连自己也无法相信。几天时间,赢来的钱全部倒了出去,另外又输进去二十几万。”乔志芳一脸懊丧。
“赌场上有输就有赢,有赢就有输,愿赌服输,认输也就完了。”宁奇安慰说。
“谁说不是呢。那阵子认个输调头回家啥事都没有,可是我偏不认输,我要扒本!谁想到后面几天输得更惨,3天输掉50万!”乔志芳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天哪!你这不是疯了吗?”宁奇惊呼。
“那阵子我真的疯了,我先用店铺作抵押借了高利贷,输光了;后来又用楼房作抵押借高利贷,还是血本无归。”她有些哽咽。
“再后来就回到县城住进了这间破房子对不对?”宁奇问。
“这套破房子还是临时租的。”她答。
她再不流眼泪,破屋一片死寂。
宁奇起身坐在她的身旁,将她慢慢搂在怀中。
那天晚上宁奇没有回家,他们在这旧屋破床上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那一夜宁奇为乔志芳想了很多办法,然而纵有千条万条路,到最后只有一个坎儿过不去,那就是钱。他们用叹息送走黑夜,又用叹息迎来黎明。他们叹息世事艰难,叹息那些把金钱不当钱的日子。宁奇很想拿出几万块钱帮她重新立业,但是家庭的财政大权不在他的手里,再说他们背着家人干这苟且之事本身就担着风险,一旦露出蛛丝马迹,家庭将出现危机,岂不毁了一世英名。
天亮时乔志芳穿衣下地,说了声:“我要回家!”
宁奇问:“你回哪个家?”
她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是有男人的人,自然是回婆家。”
宁奇说:“早不回婆家晚不回婆家,现在混到这步田地,让人家怎么看你?”
“爱怎么看怎么看,我不在乎。”乔志芳显得一脸轻松。
宁奇再问:“那你准备回到婆家做什么?”
乔志芳惨然一笑:“做什么?家里有我们的责任田,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回家种田呗。”
宁奇大吃一惊:“你真的要回农村?”
乔志芳好奇地问:“怎么了,那地方不是人去的?”
宁奇赶紧支吾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乔志芳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宁奇试探着问:“我的意思是说,城里干了这么多年,乍回到农村你能适应吗?”
她微微一笑说:“有什么不适应的,天底下种庄稼的人有一层,为啥单单我姓乔的丫头就不行呢。”
看来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宁奇从衣兜里掏出所有的钱,大约有3000多块。
他说:“志芳你先别急着回农村,你先把这点钱拿着做个小本生意,后面我们再一起想办法。你放心,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没有翻不过的山,没有过不去的河。”
乔志芳执意不收,她说:“我自己做下的孳自己承受,我说过了,我决不会连累别人。”
宁奇问她:“我是别人吗?”
乔志芳不语。
宁奇把钱强塞在她手里,她显得很茫然,自言自语道:“干什么呢?”
是啊!干什么呢?
宁奇想了想,突然脑子一亮:“买几台麻将机,在街面上租个房子,开个麻将馆,哪一天不收个百儿八十块钱。”
宁奇刚把话说完,没想到乔志芳大怒,是从来没见过的那种暴怒:“你给我闭嘴,今后少在我面前提麻将,小心我翻脸!”说完将钱狠狠砸在地上。
宁奇赶紧把钱捡起来,硬塞进她的手袋。
看来麻将对她刺激太大,宁奇没再敢多言,匆匆回了家。
第二天宁奇有些不放心,又去了乔志芳家。他一直走到小巷尽头,那扇门锁着。他打手机,关机。回家的时候路过麻将馆,看见麻将馆的老板灰悻悻蹲在那里抽烟。宁奇走过去问:“今天怎么这么清闲?”
老板长叹一声说:“筐筐子没系再别提了。”
“遇上啥事了?”宁奇问。
老板反问:“你是真不知道呢,还是明知故问?”
宁奇被老板问了个大张嘴:“你遇上什么事情,我从哪里知道呀?”
“难道乔志芳没告诉你?”老板问。
宁奇说:“我根本就没见着她,我还满世界找她呢。”
老板长叹一声:“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宁奇忙问:“麻将馆开得这么红火倒的是哪门子的霉,倒谁的霉了?”
老板狠狠把烟头搓死说:“还能倒谁的霉,谁喂的狗咬谁。”
宁奇让他这没头没尾的话搞懵了,追问事情的原委。
“昨天下午乔志芳来了。”老板说。
宁奇吃了一惊:“她不是说过从今以后再也不打麻将了,怎么又来了?”
老板气哼哼地说:“狗啥时候都改不了吃屎。她要是能把麻将戒了,我就能把饭戒了。”
“打得怎么样?”宁奇急吼吼地问。
老板说:“她身上只有3000块钱,全买了底。他们的牌打的很大,后来她输,输得一个子儿也不剩。”
“那后来呢?”宁奇追问。
“后来的事没法提了,”老板气呼呼地说:“钱输光了她赖着不走,死缠硬磨向我借了1000块。”
“结果呢?”
“结果又输了。”
“再后来呢?”宁奇问得更急。
“再后来,再后来她还是不认输,决心把输掉的钱扒回来,结果越扒越深,后面开始欠账。”老板说。
“最终的结果怎么样了?”宁奇的呼吸有些急促。
老板说:“还能怎么样呢,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欠了人家的钱人家自然不干了。后来发生纠纷,先是争吵后来跳骂,差点动起手来。乔志芳欠了钱不但不认错,临出门时撂下一句话:你等着!”
“走了?这么说她欠了你1000块钱,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至于让你生那么大气吗?”宁奇总算松了一口气。
老板气哼哼地说:“要是1000元的事我臭屁都不会放的!”
“那还有什么事?”宁奇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什么事?大事!”老板说:“20分钟后公安局的警车到了,说有人打了110报警,说这里聚赌。警察没收了所有的赌资查封了麻将馆,把我和打麻将的人全都带到派出所,又是写检查又是交罚款,整整折腾了一夜,今天早晨才放了回来。”
宁奇惊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