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折的保胎之路
不过孕事并不如想象中顺利,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总感觉身体有些异常。最初的征兆是暗红色的分泌物,我询问过来人,又上网查资料、看书,得知这种情况有可能是两种原因所致:一是宫外孕,一是先兆流产。宫外孕会引发肚子痛,我的肚子虽然不痛,但有时胀得好难受,硬得如同一面锣。是焉?非焉?心情十分忐忑不安,非常害怕大半载的期盼最后换来空欢喜。为了让自己安心,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去医院。
医生检查之后,确定是早孕,但由于怀孕时间短,无法得出进一步的结论,还需要观察。回到家中,愈发觉得自己金贵起来,对身体的每一个反应都如临大敌,草木皆兵,唯恐出现什么意外。
一周以后,学校组织教职工拔河比赛,我当然拔不了河,但为了体现新职工的良好态度,我按要求去做啦啦队队员。在偌大的广场上,我从东到西,从西到东来回走,卖力地为本院老师呐喊助威,足足站立了一个多小时。
此后到一个机构去办事,无论如何都打不到的士,只好步行了半个多小时去坐公交车。由于是早孕,车上无人看出我是孕妇,我也不好意思在脸上写两个大字“孕妇”,只能站半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回家时,又步行良久,站立良久,再拖着疲惫的双脚爬上八楼。
第二天早晨起床后,惊觉内裤上有血痕,心里立刻觉得有点发凉,一个人赶紧跑到医院去检查。躺在B超室里,医生只在那里检查来检查去,不说一句话。这沉默压得我胸口发紧,大气儿也不敢出。
过了许久,医生问我:“这个孩子你要不要?”
什么意思?我盼星星盼月亮般盼来的,能不要吗?
“要!当然要!”我点头如捣蒜,仿佛稍有迟疑,孩子就不翼而飞。
“胚胎已经变形,这孩子恐怕你要不了。”
“啊……”,这是我当时唯一能发出的声音。空气凝滞,心脏仿佛骤然停止跳动,我无助地伸出手,等待着谁来拯救我。
“等等,我再看看。”医生说完这话,又是一段时间的静默。我静静地聆听血液流经身体的声音、心跳的声音,还有鼻息的声音,心里祈祷着奇迹会降临。
“哦,有胎心。胎儿是活的。”医生的声音也轻快了一些,我稍稍吸了一口气,还来不及把气出匀,医生又说:“旁边还有什么?”听了这话,刚刚吸入的气变为一股凉气呼出来。“你可能有一个子宫肌瘤。”医生终于看清楚了。亲爱的白衣天使,感谢你带来的福音,也拜托你下次看清楚点再说,孕妇的神经是很脆弱的。
这下我得以心安一点,不是宫外孕,胎儿是活着的,虽说有一个子宫肌瘤,没准baby还觉得是一个玩具,可以陪伴它十个月的旅程呢。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全面学习和搜集育儿的知识,准备做一个合格的准妈妈。
妊娠反应来了。刚开始是早晨漱口时,感觉有些恶心反胃,我的处理办法是减少刷牙的时间。随后,发展到对油烟味、调料味感到反胃。再到后来,一走进厨房或房间,只要闻着饭菜的味道,我就会恶心呕吐。
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孕反应越来越明显:食欲下降、精神不振、尿频……种种该有、不该有的反应都出现了。在此期间,孩子又不会踢,也不会打,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可是妊娠反应提醒我:“我有宝宝了!”
教科书写得很清楚,前三个月孩子的智力发育很快,需要足够的养分。我这样吃什么都不香,还动不动就吐出来,孩子能得到足够的滋养吗?我愁眉苦脸地对飞行员说:“也许以前我太能吃,太喜欢吃,所以这段时间就惩罚我,让我不能好好吃东西。我发誓,以后坚决不做吃货了。”
物质上的养分可能不足,但精神上的养分一定得跟上。虽说她现在还未成形,但她一定可以感知到我对她的爱。所以,我坚持与她进行心灵的沟通和对话。夜深时,我坐在床上,调整呼吸,让自己内心澄静下来,轻抚肚子,温柔地说:“宝贝,妈妈爱你,你的到来是我一生最好的礼物。希望你的眼睛像爸爸一样明亮,鼻子像爸爸一样挺拔,嘴巴像妈妈一样小巧,耳朵像妈妈一样饱满,脸型像爸爸一样端正,身材像爸爸一样修长。像爸爸一样勤于动手、朴实、快乐,像妈妈一样勤于动脑,聪明、善良、开朗。希望你成为一个健康、快乐、聪明、漂亮的小宝贝。”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每天坚持对她说话,而且保证每一个字都发自内心,深信不疑。
民间有前三个月怀孕不能告诉别人的习俗,原因在于前三个月,胎儿太不稳定,出现意外的概率很高。前面有如过山车的经历稍微消停了一下,在我着手进行胎教之时,意外却再次发生。
圣诞节,我受邀去都江堰讲课。那天下了2005年的第一场雪,望着窗外飘飘洒洒的细雪,想着明年此时,我便可以抱着一个可爱的婴孩一起看雪了,心中又甜蜜又温暖。轮到我上台讲课,带着愉悦,声情并茂,手舞足蹈,站着讲完了一个半小时。休息十五分钟后,又是一个半小时的激情演讲。
回到房间里,肚子有些隐隐作痛,到卫生间一检查,内裤上又沾上一些暗红色的血迹。糟糕,小朋友又在抗议我没能让她好好安睡吗?我赶紧躺下,抚摸着腹部,告诉她要坚强,告诉她我有多爱她。窗外的雪花无声飘落,但在我眼里,已不似初见时的欣喜,而天空也更见阴霾。好在这一次也是有惊无险,当天晚上和第二日,暗红色的分泌物已经没有了。但自此,我更加小心翼翼,用心呵护着身体中那个脆弱的小生命。
元旦前夕,大哥从外地赶到成都,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又热闹又温馨。我自己的状态也特别好,白天先陪父母去买过节的食物和其他物品,晚上还陪老人家在小区里散步,享受难得的团聚和平静时光。
再回到父母家中小坐时,看见大哥脸上略有忧色,于是关切地询问他有何烦心的事情。他给我们讲起了现在的工作、家庭双重困境,大家又开始热心地为他分析情势,权衡利弊,指明方向。一谈就到了晚上十一点过,我要回自己的家。大哥陪着我出门,他仍有许多想不清楚的地方,好为人师的我接着为他剖析问题,陈明利害。我们在寒风中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新年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我才回到家中。
躺在床上,回想今天与家人度过的美好时光,嘴角含着笑意,美美地睡着了。半夜内急,起床到了卫生间,一看内裤上有殷红的血迹,不仅颜色比前几次更鲜艳,而且量明显更多。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紧揪着,不停问着:“怎么了?我的宝贝怎么了?”
当夜,飞行员不在家,只得一个人默默地承受。是马上去医院挂个急诊?还是采用过去的老办法,躺平睡下?楼下黑黢黢的街道,凌晨三点的城市,没有一丝人迹。我孤独地倒在床上,掰着手指头,等到天明。
第二天,还是有一些红色的血迹,但已经少了很多。如果去医院,排队等候不必说,仅是医生的脸色或几句话,又可能吓得小心脏开裂,所以我选择在家卧床休息。2006年的元旦节,我在床上度过如坐针毡的三天,随时关注自己身体的变化,腹部是否有下坠感,是否有新的出血。尽管精神压力极大,我还是没忘记与小宝贝对话,对她提出了殷切的希望,希望她顽强面对各种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