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大学的最后一天
这一年来,我在华盛顿大学做访问学者。没有办公室,SUZZALO图书馆就是我的书房;没有厨房,学生食堂就是我的餐厅;没有卧室,绿草如茵的草坪是我的睡房;没有客厅,校园里的咖啡馆是我和朋友们碰面的地方。在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再一次来到学校,与陪伴我度过十一个月的校园做最后的告别。想想从今天起,就不能再到这熟悉的房间里来看书、上网,再见不到如彤云蔽日的樱花,心里还真有几分依依不舍。
华盛顿大学与四川大学相比,多了几分古朴和典雅,图书馆弥漫着扑鼻的书香和艺术的氛围。像我常去的阅览室,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画,记载着一个废奴运动家John Brown战斗到死的一生,这对来读书的人既是艺术的熏陶,又是独立和平等意识的熏陶。
本想让苗苗在安静的、浸着墨香的环境里沾点书卷气,没想到她到了阅览室,居然如同到了游戏场,撒着欢地玩。她完全无视John Brown战斗的一生,在油画下面的长凳上翻来滚去,甚至将凳子当做鞍马,一次次地跳起、跃过。
图书馆的另一头,有一个古旧的阅览室,更透出百年老校的气派。高高的穹顶,雕梁画栋,十分精美。一张张实木制成的大桌子和木凳,被一代又一代学子摸得溜光发亮。苗苗走进去,热情地帮我拿了一本学俄语的书,要我坐下看书,她自己则在桌子凳子之间爬上爬下,忙得不亦乐乎。
在图书馆外面,有一处用小石头镶嵌而成的桌子和椅子。苗苗十分喜欢这个地方,她指着宽的石凳说:“这是我的床”,指着窄的说:“这是妈妈的床”。我很好奇,问她:“为什么妈妈的床比你的还小?”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因为我的床上还要睡两只小猫和一只小狗。”
旁边的一张小桌子很好玩,圆圆的,有一对脚印,我们试了试。女儿的脚印比它小,我的比它大。研究半天,我们也没搞明白这张桌子和这个脚印是用来干什么的。苗苗很快就不关心这个话题,她把这视为餐桌,先假装在旁边一阵忙碌,然后叫我:“妈妈吃饭了。”我们“吃了饭”,她又回到自己的床上,同时招呼我到我的床上睡觉。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苗苗正沉浸在自己的假想游戏中不能自拔时,有三个人来到此地,其中的一位女士似乎在充当导游的角色,向旁边的男女介绍起来。他们站在那张桌子上,将脚放进脚印里。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个演讲台,四周的石凳和草地是提供给听众坐的地方。这三人站在桌子上很久都没下来,苗苗十分不满,问我:“妈妈,他们为什么站在我们的饭桌上呢?”我笑着摸摸她的头,带她离开图书馆,向学生食堂走去。
学生食堂也曾是我的乐土。那里有很多桌子,无线网络全覆盖。我经常买来食物,坐在这里,一边吃一边跟家人视频聊天。天气晴好时,湖光山色,尽收眼底。阴雨天气时,这里又可躲避风雨,获得片刻的温暖。而且整个学校唯有此处,可以大声说话而不用顾忌太多。
有一位来自中美洲的小伙子在食堂打扫卫生,看见我聊天的摄像头和话筒,觉得十分有趣,经常凑过来瞅瞅。他说已经一年多没见到女朋友,甚是想念,如果有这样的装备,就可以天天和女朋友见面。当他知道我要回国时,提了一个问题和一个要求。
他的问题是:“你为什么要回国?留下来多好。像我这样,一年能挣上二三万美元。你不要回中国,先工作,过两年再把家人接来。”我感谢他为我着想,而他毕竟不知道中国现在已经发展得很好,我没理由放弃有前途的工作和家人,跑到这儿来扫地。
他向我提出一个要求:“你如果要走,能不能把摄像头和话筒送给我。我想跟女朋友聊天。”等我带着苗苗来到食堂时,他没有上班,最终没能送给他这套聊天工具。但我依然记得这个给我善意和关怀的异乡人,不知现在他和女朋友是否团聚。
也许在离开西雅图前,再没什么机会来校园走走看看。离开之后,更没机会故地重游。想到此情,心里竟然生出同无限留恋。再见,华盛顿大学;再见,我的异国学生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