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期的“死亡”与宗教性

少年时期的“死亡”与宗教

本章节关于小红帽庭子的治疗过程,记述略微偏长。特别对于个人内心意象表达不太熟悉的读者而言,也许难以理解。因此,我们在此试着考虑一个八岁女孩心中的“死亡”的主题。

人,本身无法逃避死亡。死,是一个客观的事实,任何人都不例外。每个人的心中都存在对“死亡”课题的思考。比起成年人,即使没有经历过送别死者体验的儿童或者少年,也会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

河合隼雄教授曾经列举了以下个案。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已经在思考如果自己长大到八十岁父母会变成什么样的问题,或者他会频频追问“人死了后会变成什么样呢?”大场登等人在《艺术疗法》一书中也曾经描述过一个六岁女孩的个案。那是小女孩在母亲流产后,为在黑暗中死去的胎儿送葬的例子。本人也曾经遇到一个七岁男孩。由于父母工作经常在外,自从一直照料男孩的祖父突然病倒,他就经常思考人死了后会去哪里,以至食不下咽。此外,还有一个九岁女孩也是在饲养的小狗死了后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我们回到庭子的话题。她在第一个治疗阶段第十次的沙盘作品“狮子杀死了羚羊!”中出现了“死亡”的主题。在第十八次作品“睡在墓地的女孩”里也出现了狮子、蛇、大象以及因车祸而丧命的婴儿等“死亡”景象。然而,在面临死亡的庄严肃穆的气氛中,意外出现了“四个圆圈”,即“四个欧罗波罗斯(吞掉自己尾巴的蛇被看作永远的象征)”。更令人惊讶的是女孩解释的话语:“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地从右边的大门进出。不过要是从左边的门通过的话,就再也回不来了。”可以理解那是将希腊神话俄耳甫斯与欧律狄克等故事引以为例,描述的对象也正是“地狱”。从确认羚羊死亡的公狮、骑在象背上的小矮人的存在等摆设,或者墓地的主题、对死者的安魂歌,都可以清楚地意识到庭子看透了自己婴儿时期某一部分的“内心的死亡”。但是即使那样,在“睡在墓地的女孩”的沙盘中也可以让人联想到睡美人或是白雪公主。如果从宗教角度理解,“睡在墓地的女孩”充分表达了“死与再生”的主题。

一个年仅八岁的女孩需要经历如此繁多的事情,实在够受的了。在那种情况下,就要求治疗师做到与个案中的患者共同体验其经历的悲伤痛苦。在刚才提到的一个六岁少年始终询问死亡的个案中,河合教授曾经那样告诉孩子的母亲。“只要孩子说出口就仔细聆听,并且要慎重地持续性地观察。大人不必教他多余的东西,重要的是要与孩子共同分享他的个人体验。”听了河合教授的话,母亲也确实那样做了。于是,有一次孩子对母亲说,“妈妈,我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即使死了,也想再回到妈妈的肚子里重新生出来。”从那以后,男孩就再也没提起过死亡的话题。

想要解决儿童内心的疑问,并不都只限于逻辑性的思维。疑问是来自儿童的内心深处。因此,即便在表面上给予理论性、逻辑性的回答,也无法解决问题的核心,必须从患者心底的深处去理解问题的本质。那样才能够真正地解决问题。那种做法也可以使内心深处动摇不定的情绪稳定下来。上述个案中的男孩是凭借自身的力量找到了答案,就是类似于此。

谈论了有关“死亡”的话题,又让我回想起其他几个类似的个案。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自闭症儿童S君的个案。当他在学校负责饲养的兔子死了以后,他便带着班里的同学为兔子举行了葬礼。S君也是本人心中仰慕已久的宫胁老师学生。他只要一听说镇里哪有葬礼,就一定会赶去烧香。我还想起一个五岁的自闭症儿童。他是一个忠实的神社迷。擅长操作电扇或电唱机的他,技术能力相当强。但是只要经过神社,就必定进去礼拜一番。在沙盘治疗中,那个孩子只要看到神社大门的玩偶,就立即把它摆放到房间的一角。经过一番礼拜后,他才开始当天的游戏。庭子也好,S君或者神社迷也罢,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他们都对深层的宗教思想敞开了心扉。我认为,那种说法一点儿也不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