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香:嵇康

42 郁金香:嵇康

“郁金香产于天山,1554年从土耳其引入欧洲,立即风行世界。”原产地是中国,这发现令我吃惊不小。

想想就冷艳动人。天上雪,郁金香,圣洁之地的神秘之花,不香,只是冷冷浅笑,除了雪莲,谁敢在天山上开花?

天生的英雄气,豪迈又健康,那是花中剑客。

它是习惯把美细心藏好的。夏季,正是花团锦簇百香争艳的时候,它却埋在土里睡着,秋风一起,百花凋零了,它才开始拱出新芽,又经过一整个冬天才破土而出,这一出,便石破天惊地绝艳,雪还未化,风还刀子般在脸上割,郁金香成了坎坎击鼓的行者,给纯白雪色中的天山涂些春意。据说,除了迎春花、狗尾巴草,它算得上是最早开花的植物了。只是,娇嫩得弹指可破的迎春花,凡俗得漫野疯长的狗尾巴草,敢在天山这高绝之地凌霜独放吗?

谁胆敢和郁金香打这场独霸天下的官司?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与俗世争长短,也不和自己较劲,躲起来开个热热闹闹,那种从容的朴素真是让人羡慕。

郁金香是花中隐者,比菊还要隐得深,还要更桃花源。陶渊明也不过开几块地,种几篱菊,悠然南山望,郁金香甚至连南山上都不屑于看一看,它不在任何人的后花园里让人对酒弈棋,做闲情雅致的伴客。它不需要林黛玉的锄头,不需要陶渊明的酒、李白的诗,它不必胆怯,不必庸俗,甚至不必委曲求全地附和任何人,它是主人,天山绝顶才是它能入眼的天下。

世间的花都是有寂寞感的,只有它不寂寞,金戈铁马地带着英雄气。从没想过要牡丹一样拥红抱翠地充名贵,也不和杜鹃芍药抢风景,它的健康和自信甚至不需要掌声和喝彩做陪衬;它不遵循任何教条和礼数,也不讲排场,虽然名声显赫却从不声张,那自得和随意且不甘下流的风雅和饱满,像满碗的水,手一动就漾出来。

躲起来也让人高看一眼,这才是世外高人。比如采菊的陶渊明,打铁的嵇康。

嵇康在洛阳郊外打铁的时候,天下名士都来拜访,当伙伴说当今皇帝就在道旁等着要和你说话的时候,他也还是头也不回地专注:“等着吧,这块铁烧得正红。”即便如此,皇帝真的就乖乖地站在一边等。那是独一无二的铁匠。

打铁之前,他只用十几天便把一个东平县治理得政通人和,于是后人们都说,他不仅是散仙一样的诗人和乐者,更是一个散仙一样的官场人物,而且手段高超得随便玩了一票,就把那些牛气哄哄的当朝一品们都比了下去。

在当官之前,他做过3件天下皆知的大事。一是邻居家的长辈死了,他披麻戴孝地过去把自己哭晕,而自己的父母去世时却忙着下棋,不肯掉一滴泪,给以孝治天下的理教一记耳光;二是一曲《广陵散》成为千古第一乐;三是和自己过命的好朋友绝交,绝交的理由是,朋友想推荐他去做官。

简直不可理喻。可是,这也正是他的可爱之处。高贵得甚至连解释的欲望都没有,别人爱怎么看就怎么看,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的快乐你永远不懂。

像躲在天山之上的郁金香,兀自一个人名贵着,不屑争,也不屑理会,不禁锢于教条,也不低俗,高雅是可以用玩的心态来凸现的,玩,其实可以玩得很正统很纯粹。

谁敢说嵇康不是魏晋风骨里最坚硬的一块?他的离群索居明艳得让人嫉妒。比如钟会,官居高位,就很嫉妒嵇康的散仙气,学又学不来,于是一记黑拳,把嵇康处死。

刑场上跪了三千太学生。他们一致要求朝廷释放这位独一无二的大才子。只是这些静坐的学生其实适得其反,这无疑是三千人在政治示威,即便是本意不想杀,如此一来也必死无疑了。

嵇康笑,笑得很豁达。他弯下腰仔细研究了一下刽子手那刀的弧线,甚至还伸出手去试了试刀锋。然后他说,“拿我的琴来,最后再弹一曲《广陵散》吧,过去好多学生都要学,被我拒绝了,《广陵散》从此绝矣。”

那是262年夏天,郁金香正埋在土里睡着。

郁金香:多年生草本植物,枝棕褐色,绿茎竹状叶,外被淡黄色纤维状皮膜。花茎高6厘米~10厘米,高高挑起,状极高傲,一茎一花,花大而直立,若杯状,花朵有毒。

性喜向阳、避风,色彩艳丽,变化多端,花品高雅不流凡俗,有出尘之美。全世界已拥有8000多个品种。

代表着爱情、名誉、美丽、祝福、永恒、神秘、高贵。大仲马有世界名著《黑郁金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