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陈圆圆

47 凌霄:陈圆圆

寻常日子,说穿了,不过是些丢进纸篓的日历页,和一段烟熏火燎的晨昏交替。用回忆颐养天年,看那些砖石缝洞间坚强爬出、努力伸展的藤蔓一天天长大,身边若是恰好有一池吹皱的水,猛回头,于是,便目睹了一场青春轰然老去。

阳光下的城市,车水马龙又空空荡荡,等红灯的片刻,向车窗外瞥去,立交桥的桥墩上,总是争先恐后地攀爬着一些绿色的生长印迹,似乎无依无靠细细柔柔,却又那么固执地一路向上。

老家的墙头屋角,也随处可见那样匍匐着的顽强和茂盛,它们一声不响地低着头爬啊爬,既不惹眼又让人无法忽视,似乎所有的生命意义都熬在这样的坚持里了,却又过得逍遥自在安然自得。淡然得不动声色,又儒雅得让人肃然起敬。它们甚至连枝杈都没有,柔若无骨又风姿卓然,实在是让人心生敬佩。

据说,那些坚韧生长的藤蔓叫凌霄花。

我奇怪,这样一个气壮山河的名字,只懂依附,顺势生长,基础不过是一截矮墙或是一片竹篱笆,如何凌霄?倒是朋友一句话很是说到痒处:“陈圆圆的名字也弱弱小小,却实在是斩钉截铁的硬。”

望着眼前疯长着的绿,心里便开始咀嚼这样一个傲视群伦盛气凌人的名字。

也许是一次别有意味的挑战,或者是摆脱拘谨的诗意存在?

至少,它有着响当当的底气。

于是,心生钦佩敬意。

当年的金陵八艳,昆山名姬,殊色秀容,花明雪艳,能歌善舞,色艺冠绝,陈圆圆可谓一枝独秀占尽风光。当年的崇祯帝被李自成的大顺军搅得惶惶不可终日,甚至夜不能寐,于是,近臣田畹遍访江南,猎寻绝色以解帝忧。秦淮的无边风月之上,圆圆一曲霓裳羽衣田畹便醉其姿色,据为己有。

不久,大顺军剑指中都,崇祯帝命吴三桂扼守山海关,临行之时,田畹为吴饯行,宴中命圆圆以舞祝酒,于是吴三桂抱得美人归。东征路上,二人鱼水以沫,举案齐眉,一时红妆伴剑,人间佳话。

李自成攻进京师之后,圆圆与吴三桂的父亲都成了李自成的阶下囚,大顺军的猛将刘宗敏偶得圆圆,迷其美色,遂成好事。

吴三桂这个名字,多少与“卖国贼”有些摘不净洗不清的关联,于是,多少总让人有些反胃的意思。倒是“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让人见识了吴三桂的热血豪胆、男儿本色。

刘宗敏霸占了圆圆之后,原已决定投降李自成的吴三桂拍案而起,勃然大怒,“大丈夫不能自保其室何生为哉!”于是,投给大顺军的降书墨汁未干便转投清廷。李自成暴怒,将吴父与吴家近百口人全部鸠杀。吴三桂得知,大开山海关门户引清军舍命追击李自成,为报杀父夺妻之恨,可算是个真性情的男人。李自成本已攻克京都,龙椅就在眼前,却因为一个女人功败垂成。

吴三桂杀回京城,欲将圆圆立为正妃,圆圆以秽身失洁,羞于伴圣为由,盛妆面辞,在五华山华国寺长斋绣佛,在一个人的云间烟火里,修水色禅心。

一介武夫的吴三桂,因为女人成就了本色男人。而陈圆圆,甘心在吴三桂大红大紫之时悄然退场。柔弱女子,却刚烈得像依附在墙上的凌霄花,弱中带刚,坚持本色。

凌霄花又称“紫蔚”,同样的旖旎无限,《本草纲目》中说它“凌霄野生,蔓才数尺,得木而上,即高数丈”,宋代贾昌期赞曰:“披云似有凌云志,向日宁无捧日心。珍重青松好依托,直从平地起千寻。”

吴三桂死后,陈圆圆亦自沉于寺外莲花池。一代名姬,大起大落,大悲大喜,让整个中国历史都为之动容,而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也因此丰满和可爱了许多。

“不道花依他树发,强攀红日斗修明。”宋人杨绘的这一句倒是恰如其分地勾勒出一个活生生的陈圆圆。

在最美的刹那凋零,也许才堪称绝响,才更让人动容。凌霄花仅用一个名字就解决了很多问题,而一些貌似比它强大百倍的花花草草、枝枝蔓蔓,最终却遗憾地被问题解决掉,它先天不足,却仅用3个字就轻易地把生命里一些挣扎着的丰满和坚韧一网打尽。

在它的旁边,桃花灿烂。

凌霄:别名紫葳、五爪龙、芰华、藤罗花。落叶攀援藤本植物,虽为蔓爬植物,却有木质的茎,表皮枯褐色。叶对生,花萼如钟,花朵里面鲜红色,外面橙黄色,长约1.5厘米。花冠内面鲜红色,外面橙黄色,长约5厘米。花期5~8月。

以其孤高傲拔的性情象征着不坠的声誉和清高自持的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