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药
突然地天阴了下来,远远望去,壕地对面的坡上,忽地起了一股烟雾,如同一个妖孽吞云吐雾,如同两个妖孽打斗不休,如同三个妖孽神出鬼没。正在分辨不清迷幻至极时,太阳突然又闪了出来,而那团疑惑也随之忽地闪将出来,这下看清了,是一个人在给果树打药。他戴着草帽,戴着口罩,背着亮绿色的打药机,长长的莹白的喷杆,喷嘴鲜红,喷出来一大团绿色的雾水,播散的面积很大。我举起手机远远拍他,他抽空朝我这边看几下,手舞足蹈的,丝毫未停。是呀,他的举动已然远远超出一个农人,倒很像是一个诗人,像是一个画家,正在那里创作,思绪飘飞,思路花雨,在裹挟着他前进。他举起喷头,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他要将整棵树都照顾到。是技术么,也是艺术呵,他是爱着这些树,所以也不觉得劳累,阳光下,整个大地上,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尽情地挥洒,那样率性,那样自由,那样酣畅淋漓。午后,房屋,大地,阳光,春风。一切都服务着他和他的树。在他的眼前,那些突起,早已枝繁叶茂,那些苞芽,早已花团锦簇,那刚刚醒来的一树一树,早已硕果累累,丰收在望。而转个角度再看,他又似乎在那里搓澡,给每一个枝干都冲到洗到,把那些站了一冬的角角落落,枝枝杈杈,骨节缝缝都洗到,不留一点儿风尘、污渍和疲累,直到洗得清清爽爽,灿然一新,亮亮丽丽。而在地头,他的水色女人正在那里一边经管着药水,一边整理着水渠,两大塑料桶的石硫合剂已经调配好。不急,不急,源源不断的资源在供他调遣,再供他写意。
一个老汉,哐哐地骑车过来,老远就喊他的名字。他沉浸在创作中,没有听见,他的女人帮着回应,原来是外地有人来村里收东西,老人过来通知。听说已经卖了,他就又急急地骑上车,穿过一片正在起身的油菜,去前村报信儿。
道边的一片空地上,一缕荒烟,被煽呼起来,跟自行车朝前跑了几步,忽然觉得没自己啥事呀,又灰溜溜地回来,在原地有聊无聊地慢慢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