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全羊的夜晚

一提起烤全羊，人们总会想到那是内蒙古或者新疆的特色食品。这样的联想也对，因为它的确是这些地方的传统美食之一，也不全对的地方在于，饮食作为一种文化——既然是文化，就不可能故步自封，就会传播，并且能寻找到同样适合自己的地方。

烤全羊亦然。

但是，不管如何传播，那些常常把私家车停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大酒店的门口，然后钻进服务生毕恭毕敬立前站后的包厢里吃烤全羊的都市人，即便在他们看来大快朵颐，但这样的食法想来也实在无趣——吃烤全羊，当在野外，林场或者牧场都行。也许，这样的吃法可能不符合消防法规的严格规定，但实在是吃烤全羊的佳境。

在一片并不需要多大的草地上席地而坐，看一位回族、维吾尔族或者蒙古族的师傅开始给你量身制作了。先将一只在料水中浸泡过的羊坯，捆绑在已经支好的烧烤架上，点火，开烤。其后的秘密，常人是看不来的。据说，一个烤羊师有一个烤羊师的手法——烤羊师这个名字也真好听。其实，从调整火堆位置，再到刷油以及修整，都是一个烤羊师手艺的一部分。烤好后的卸羊，让人能想起古代的庖丁解牛。一个优秀的烤羊师会在两分钟之内完成整个卸羊的繁复过程，并且会在包括卸羊的五分钟以内将鲜美的羊肉摆放在食客面前。看这个过程，如看一出大戏，有水落石出的美妙之感。

烤全羊的羊，最好不过的是肥臀羊。据说，新疆产的阿勒泰羊，是哈萨克羊的一个分支，其肉质鲜美，且无膻味。我游历不多，虽未食之却心向往之。

当然，这样的场景如果是在夜晚，则更好。这也就是吃烤全羊的极境了。

月光似水，倾泻而来；点点星星，光落树林。所坐之侧，有一堆为你点燃的篝火，火焰跳动，白桦木的气息弥散开来，如同回到一个久远的时代；更远处，有一条不知名的小溪哗哗流淌，流向夜色里的远方。两三知己，面对面，吃一块肉，喝一小口酒，兴致来了，围着篝火跳跳舞——即便不会跳，可能也会自然而然地跳起来，才算不枉了那堆火的无言邀请。古人有“醉翁之意不在酒”之说，其实，吃一款美味，比如烤全羊，其旨意不全在于一块烤过的羊肉，而在于一个由月光、星星、燃起的篝火以及即兴而起的舞蹈所集体构成的美好夜晚。待星辰退去，篝火熄灭，一个夜晚走在迎接晨曦的路上，一个食过烤全羊的人，做着大地的香甜之梦。

其实，这是我2007年的夏天在关山草原所经历的一个夜晚。现在说出来，如同一朵开在昨天的记忆之花，被孜然的浓烈味道紧紧地包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