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碗炒炮开始
炒炮是什么?一碗面而已。
但这样的名字,因了一个“炮”字,给人的不是安居乐业的安稳之感,反倒有点兵荒马乱的意思。不过,它的确是一碗面。当一碗炒炮端上桌,我不但改变了自己的错误看法,内心里反倒更加踏实了一些。也许,因为它比我在北方吃了好多年的拉条子短一些、壮实一些吧,我像是遇到了憨厚的故人。当然,如此武断地认知炒炮,既是肤浅之见,又失之于皮毛。毕竟,它的做法与炒拉条迥然不同。炒拉条的面是拉出来的,炒炮的面是搓出来的,而且要搓成筷子般粗,再揪成寸段,开水中煮熟,与卤水豆腐汤炒均匀,再覆一层卤肉,至此,一碗炒炮才算大功告成。
我在张掖第一次吃炒炮,对卤水豆腐汤就很感兴趣。它是将小粒的豆腐用卤汤炒熟。这是我头一次遇到这种做法。而在张掖本地人看来,最值得一提的是搭配炒炮的卤肉,得选上好猪肉,用十几种调味品和中药材及老卤汤文火慢炖,才会有肥而不腻的口感。我在张掖最有名的孙记炒炮老店吃过一次,友人热情,佐以猪手及数种小菜,竟然把一碗炒炮吃成了一桌饕餮大餐。
不过,吃炒炮,先端上来的往往是一碗面汤。
桌子上都放着一只大水壶,里面的不是菊花茶,也不是荞麦茶,而是温热的面汤。这架势和东北饺子馆有些相似。在西北,喝面汤是吃一碗面的前奏或者尾声部分。而在中国南方,似乎没有人去喝面汤。南方的面皆为机器面,所以面汤也是清汤寡水的。
炒炮的命名,显然是取其形。一根根寸段长的面条,细看,真是状若鞭炮。西北人的方言里,把鞭炮叫“炮杖子”。张掖人把炒炮也叫“炮杖子”,叫得亲切,像喊它的乳名。记得小时候学习王安石的“爆竹声中一岁除”时,有调皮捣蛋的同学就打趣地改成“炮杖声中一岁除”。我从炒炮联想到的不是张掖的大佛寺,而是幼时旧事,是因为有一段经历太刻骨铭心了。幼时,家贫,每逢春节,父亲买的鞭炮不多不少,只有一墩,一百个,然后平分给我和哥哥,每人五十个。那正是贪玩的年纪,好不容易熬到过年了,喜欢把炮杖点着,扔到房顶、场院,然后静静地听它的响声。可惜,只能买得起一墩,实在太少了,我和哥哥就会把自己的一部分藏来藏去,生怕对方偷——因为年年我们都会偷拿对方的。有一年,我太贪心,一下子偷走哥哥的十几个,被他发现了,为此还打了一架。这一架,打得让全家人的年也过得闷闷不乐。
扯远了,继续说炒炮。
张掖有一条河,叫黑河,是国内第二大内陆河。河水流向远方,留给张掖的就是粮食盈仓——炒炮的面粉来自张掖本地产的小麦。
据说,张掖人吃炒炮,能吃出小麦是不是黑河边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