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锅
一听这名字,心里就暖暖的。
吃暖锅,宜窗外大雪纷飞,大地白茫茫一片。一帮亲友于房屋一隅,围坐在一张大方桌前,桌的正中,放着一只大砂锅,锅里扑腾腾地冒着热气。这场面就是乡居的幸福时光。
吃暖锅,图的就是这份热火。这也是庄浪乡下人家常见的一种美食。
从本质上讲,暖锅是砂锅的一种,但区别在于暖锅的菜有点一锅烩的意思,以白萝卜为主,配以豆芽、粉条、豆腐、胡萝卜,但最上面得铺一层过了油的五花肉。这也是最经典最传统的吃法。另外两种,一种是混装,各种菜装一起,算是大锅菜,吃起来痛快淋漓;一种是中间设挡,各种菜分隔开来,各取所需。
暖锅的设计,绝妙得很。中间是空心的火筒烧煮,周围围着一圈菜,味从煮中来,香自火中生。火,自然是木炭最好,没有烟熏火燎。现在有人用上了电的铜暖锅,但味道着实不如以前。锅里的汤,鸡汤为上,次者为猪肉汤,越煮越香。要是汤少了,会再加上半碗或者一碗,继续吃。
这场景,能让人想到一个古老的字:煨。
不少人把煨和炖混淆了。其实,煨与炖是有区别的,煨仿佛“下里巴人”,炖酷似“阳春白雪”,两者风格各异,各有千秋。如今,庄浪一带的暖锅,已经有人把店铺开到省城兰州了。我在兰州的农民巷吃过好几次,想起来有些怅然若失。暖锅,真的宜在农家小院的堂屋,或者盘腿坐在土炕上,在高楼林立的小巷里吃,意趣大减。
最初,暖锅用的是砂器——稍微讲究点的庄浪人家,都用“安口窑”。安口是华亭的一座古镇,自古盛产砂锅子,且行销大西北,至今还受人们的青睐。二十年前,庄浪的乡下,谁家若有一只安口窑的砂器,也是件颇为长脸的事。现在,安口的砂锅少了,吃暖锅也就改用铜锅了,不仅如此,菜品也有所改变,随心所欲的人们开始往里面加进了蘑菇、海带以及黑木耳。有一次,我在庄浪吃暖锅,碰上这情景,一位当地的文化人气愤地说:“这简直就是胡整啊。”席间,他竟然一口未吃,连筷子都没动。我对他一下子充满敬意。
庄浪有句俗语,你就只知道暖锅过年吃啊。
意思是说,一个人头脑简单,只知道过年吃暖锅。其实,在生活困难的那些年,一年下来,能吃次暖锅,不是件容易的事。说真的,也只有在过年时,人闲了,走亲戚了,才会吃上一两次。平日里,暖锅会收起来,静静藏于厨房一角,大家哪有闲工夫伺候呀。即使有,也没有肉呀菜的。
暖锅还有个名字,叫锅子。
锅子,听起来平铺直叙,甚至冰冷,不像暖锅多了一份人间情谊,让人心也是暖的。世事本来无常冰冷,一口热气腾腾的暖锅,把一家子人团在一起,是俗世里的幸福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