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3 罗点

胆智部威克卷十一

履虎不咥,鞭龙得珠。岂曰溟涬,厥有奇谟。集“威克”。

465 侯生

夷门监者侯赢,年七十余,好奇计。秦伐赵急,魏王使晋鄙救赵,畏秦戒勿战。平原君以书责信陵君,信陵君欲约客赴秦军,与赵俱死。谋之侯生,生乃屏人语曰:“嬴闻晋鄙兵符在王卧内,而如姬最幸,力能窃之。昔如姬父为人所杀,公子使客斩其仇头进如姬,如姬欲为公子死无所辞,顾未有路耳。公子诚一开口,如姬必许诺,则得虎符夺晋鄙军,北救赵而西却秦,此五霸之功也。”公子从其计,请如姬。如姬果盗符与公子,公子行。侯生曰:“将在外,主令有所不受,公子即合符,而晋鄙不授公子兵,而复请之,事必危矣。臣客屠者朱亥可与俱,此人力士,晋鄙听,大善;不听,可使击之。”于是公子请朱亥。朱亥笑曰:“臣乃市井鼓刀屠者,而公子亲数存之,所以不报谢者,以为小礼无所用,今公子有急,此乃臣效命之秋也。”遂与公子俱,公子至邺,矫魏王令,代晋鄙兵。晋鄙合符果疑之,欲无听。朱亥袖四十斤铁椎,椎杀晋鄙。公子遂将晋鄙兵进,大破秦军。既矫工令,必责以逗留之罪,非漫然为无名之诛。

信陵邯郸之胜,决于椎晋鄙。项羽巨鹿之胜,决于斩宋义。夫大将且以拥兵逗留被诛,三军有不股栗愿死者乎。不待战而敌已破矣!儒者犹以擅杀议刑,是乌知扼要之策乎。

466 班超

窦固出击匈奴,以班超为假司马,将兵别击伊吾,战于蒲类海,多斩首虏而还。固以为能,遣与从事郭恂俱使西域,超到鄯善,鄯善王广奉超礼敬甚备,后忽更疏懈,超谓其官属曰;“宁觉广礼意薄乎,此必有北方使来,狐疑未知所以故也,明者睹未明,况已著耶!”乃召侍胡诈之曰:“匈奴使来数日,今安在?”胡侍惶恐,具服其状。超乃闭侍胡,悉会其吏士三十六人,与共饮酒酣,因激怒之曰:“卿曹与我俱在西域,欲立大功,以求富贵,今虏使到数日,而王广礼敬即废,如令鄯善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豺狼食矣,为之奈何?”官属皆曰:“今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灭此虏则鄯善破胆,功成事立矣。”众曰:“当与从事议之。”超怒曰:“吉凶决于今日,从事文俗吏,闻此必恐而谋泄,此无所名,非壮士也。”众曰:“善。”初夜,遂将吏士往奔虏营,古今第一大胆。会天大风,超令十人持鼓藏于虏舍后。约曰,见火然后鸣鼓大呼。余人悉持弓弩,夹门而伏。超乃顺风纵火,前后鼓噪,虏众惊乱。三十六人用之有千万人之势。超手格杀三人,吏兵斩其使,及从士三十余级,余众百许人悉烧死。明日乃还告郭恂,恂大惊,既而色动,超知其意,举手曰:“掾虽不行,班超何心,独擅之乎。”恂乃悦。超于是召鄯善王广,以虏使首示之,一国震怖。超晓告抚慰,遂纳子为质,还奏于窦固。固大喜,具上超功效,并求更选使使西域。帝壮超节,诏固曰:“吏加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选乎。”明主。令以超为军司马,令遂前功,超复受使。因欲益其兵,超曰:“愿将本所从三十余人足矣,如有不虞,多益为累。”是时于阗王广德新攻破莎东,遂雄张南道,而匈奴遣使监护其国。超既西,先至于阗,广德礼意甚疏,且其俗信巫,巫言神怒,何故欲向汉,汉使有䯄马,急取求以祠我。广德乃遣使就超请马。超密知其状,报许之,而令巫自来取马。有顷,巫至,超即斩其首,以送广德,因辞让之,广德素闻超在都善诛灭虏使,大惶恐,即攻杀匈奴使而降超。超重赐其王以下,因镇抚焉。

必如班定远,方是满腹皆兵,浑身是胆。赵子龙、姜伯约不足道也。○辽东管家庄,长男子不在舍。建州贼至,驱其妻子去。三数日,壮者归,室皆空矣。无以为主,欲佣工于人,弗售。乃谋入虏地伺之,见其妻出汲,密约夜以薪积舍户外焚之,并积薪以焚其屋角。火发,贼惊觉,裸体起出户,壮者射之,贼皆死。挚其妻子,取贼所有归,是后他贼惮之,不敢过其庄云。此壮者胆勇一时,何减班定远。使室家无恙,或佣工而售,亦且安然不图矣,人急计生,信夫。

467 耿纯

东汉真定王杨谋反,光武使耿纯持节收杨。纯既受命,若使州郡者。至真定,止传舍,杨称疾不肯来,与纯书,欲令纯往。纯报曰:“奉使见侯王牧守,不得先往,宜自强来。”时杨弟让从兄绀,皆拥兵万余。杨自见兵强,而纯意安静,即从官属诣传舍,兄弟将轻兵在门外。杨入,纯接以礼,因延请其兄弟皆至,纯闭门悉诛之,勒兵而出。真定震怖,无敢动者。

468 温造

宪宗时,戎羯乱华,诏下南梁起甲士五千人,令赴阙下。将起师,人作叛,逐其帅,因团集拒命岁余,宪宗深以为患。京兆尹温造,请以单骑往。至其界,梁人见止一儒生,皆相贺无患。及至,俱宣召敕安存,一无所问。然梁师负过出入者皆不舍器仗,温亦不诫之。他日,球场中设乐,三军并赴,令于长廊下就食。坐筵前,临阶南北两行,设长索二条,令军人各于面前索上,挂其刀剑而食。酒至,鼓噪一声,两头齐力,抨举其索,则刀剑去地三丈余矣。军人大乱,无以施其勇,然后閤户而斩之。南梁人自尔累世不复叛。

469 哥舒翰李光弼

唐哥舒翰,为安西节度使,差都兵马使张擢上都奏事,逗留不返,纳贿交结杨国忠。翰适入朝,擢惧,求国忠除擢御史大夫,兼剑南西川节度使。敕下就第谒翰,翰命部下捽于庭,数其罪杖杀之,然后奏闻。帝下诏褒奖,圣主。仍赐擢尸,更令翰决尸一百。

太原节度王承业,军政不修,诏御史崔众交兵于河东,众侮易承业,或裹甲持枪,突入承业厅事玩谑之。李光弼闻之,素不平。至是交众兵于光弼,众以麾下来,光弼出迎,旌旗相接而不避。光弼怒其无礼,又不即交兵,令收系之。顷,中使至,除众御史中丞怀其敕,问众所在。光弼曰:“众有罪系之矣。”中使以敕示光弼,光弼曰:“今只斩侍御史,若宣制命,即斩中丞,若拜宰相,亦斩宰相。”中使惧,遂寝之而还。翌日,以兵仗围众,至于碑堂下斩之,威震三军,命其亲属吊之。

或问擢与众诚有罪,然已除西川节度使及御史中丞矣,其如王命何。盖军事尚速,当用兵之际,而逗留不返,拥兵不交,皆死法也。二人之除命,必皆夤缘得之,而非出天子之意者。故二将得伸其权,而无人议其后耳。然在今日,莫可问矣。

470 柴克宏

后唐柴克宏有将略,其奉命救常州也,枢密李徵古忌之,给以羸卒数千人,铠杖俱朽蠹者。将至常州,徵古复以朱匡业代之,使召克宏。克宏曰:“吾计日破贼,汝来召我,必好人也。”命斩之,使者曰:“李枢密所命。”克宏曰:“即李枢密来,吾亦斩之。”乃蒙船以幕,匿甲士其中,袭破吴越营。

奸臣在内,若受代而还,安知不又以无功为罪案乎。破敌完城,即忌口亦无所施矣。

471 杨素

杨素攻陈时,使军士三百人守营,军士惮北军之强,多愿守营。素闻之,即召所留三百人悉斩之,更令简留,无愿留者。又对阵时,先令一二百人赴敌,或不能陷阵而还者悉斩之。更令二三百人复进,退亦如之。将士股栗,有必死之心,以是战无不克。

素用法似过峻,然以御积惰之兵,非此不能作其气。夫使法严于上,而士知必死,虽置之散地,犹背水矣。

472 安禄山

安禄山将反前两三日,于宅集宴大将十余人,锡赍绝厚。满厅施大图,图山川险易、攻取剽劫之势,每人付一图。令曰:“有违者斩,直至洛阳”,指挥皆毕。诸将承命,不敢出声而去。于是行至洛阳,悉如其画。出《幽闲鼓吹》。

此亦煞有过人处,用兵者可以为法。

473 吕公弼张咏四条

公弼,夷简子,其治成都,治尚宽,人嫌其少威断。适有管卒犯法,当杖,扞不受,曰:“宁以剑死。”公弼曰:“杖者国法,剑者自请。”为杖而后斩之,妙甚。军府肃然。

张咏在崇阳,一吏自库中出,视其img旁下有一钱,诘之,乃库中钱也。咏命杖之,吏勃然曰:“一钱何足道,乃杖我耶。尔能杖我,不能斩我也。”咏笔判云:“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自仗剑下阶斩其首,申府自劾。崇阳人至今传之。

咏知益州时,尝有小吏忤咏,咏械其颈。吏恚曰:“枷即易,脱即难。”咏曰:“脱亦何难。”即就枷斩之,吏俱悚惧。

若无此等胆决,强横小人,何所不至。

贼有杀耕牛逃亡者,公许自首。拘其母十日不出,释之,再拘其妻,一宿而来。公断曰:“拘母十夜,留妻一宿,倚门之望何疏,结发之情何厚。”就市斩之。于是首身者继至。并遣归业。

袁了凡曰:“宋世驭守令之宽,每以格外行事,法外杀人,故不肖者或纵其恶,而豪杰亦往往得藉以行其志。今守令之权渐削,自答十至杖百,仅得专决。而徒一年以上,必申请待报,往返详驳,经旬累月。于是文案益繁,而狴犴之淹系者亦多矣。”子犹曰:“自雕虫取士,资格困人,原未尝蒐豪杰而汰不肖,安得不轻其权乎,吾于是益思汉治之善也。”

474 黄盖况钟

黄盖尝为石城长,石城吏特难检御。盖至,为置两掾,分主诸曹。教曰:“令长不德,徒从武功得官,不谙文吏事,今寇未平多军务,一切文书,悉付两掾。其为检摄诸曹,纠擿谬误,若有奸欺者,终不以鞭扑相加。”教下,初皆悚惧恭职,久之,吏以盖不治文书,颇懈肆。盖微省之,得两掾不法各数事。乃悉召诸掾,出数事诘问之,两掾叩头谢。盖曰:“吾业有敕,终不以鞭杖相加,不敢欺也。”竟杀之。诸掾自是股栗,一县肃清。

况钟字伯律,南昌人,始由小吏擢为郎,以三扬特荐为苏州守。宣庙赐玺书,假便宜。初至郡,提控携文书上,不问当否,便判可。吏藐其无能,益滋弊窦。通判赵忱,百方凌侮,公惟唯唯。既期月,一旦命左右具香烛呼礼生来,僚属以下毕集。公言有敕未宣,今日可宣之。内有僚属不法,径自拿问之语。于是诸吏皆惊。礼毕,公升堂,召府中胥。声言某日一事,尔欺我窃贿若干,然乎?某日亦如之,然乎?群胥骇服。公曰:“吾不耐多烦。”命裸之。俾隶有力者四人,舁一胥掷空中,立毙六人,陈尸于市,上下股栗,苏人革面。

盖武人,钟小吏,而其作用如此,此可以愧口给之文人,矜庄之大吏矣。○王晋溪云:司衡者,要识拔真才而用之,甲未必皆优于科,科未必皆优于贡,而甲于科贡之外,又未必无奇才异能之士。必试之以事,而后可见。如黄福以岁贡,杨士奇以儒生,胡俨以举人,此皆表表名臣也。国初,冯坚以典史而推都御史,王兴宗以直厅而历布政使,惟为官择人,不为人择官,所以能尽一世人才之用耳。

当况守时,府治被火焚,文卷悉烬,遗火者一吏也。火熄,况守出坐砾场上,呼吏痛杖一百,喝使归舍。亟自草奏,一力归罪己躬,更不以累吏也。初吏自知当死,况守叹曰:“此固太守事也,小吏何足当哉。”奏上,罪止罚俸。公之周旋小吏如此,所以威行而无怨。使以今人处此,即自己之罪,尚欲推之下人,况肯代人受过乎。公之品,于是不可及矣。

475 宗威愍

金寇犯阙,銮舆南幸。贼退,以宗公汝霖尹开封。初至而物价腾贵,至有十倍于前者,郡人病之。公谓参佐曰:“此事易,自都人率以饮食为先,当治其所先,缓者不忧不平也。”密使人问米面之直,且市之。计其直,与前此太平时初无甚增。乃呼庖人取面,令作市肆笼饼,大小为之。及取糯米一斛,令监军使臣如市酤醖酒,各估其值。而笼饼枚六钱,酒每觚七十。出勘市价,则饼二十、酒二百也。公先呼作坊饼师至,讯之曰:“自我为举子时来京师,今三十年矣,笼饼枚七钱,而今二十,何也,岂麦价高倍乎?”饼师曰:“自都城经乱以来,米麦起落初无定价,因袭至此,某不能违众独减,使贱市也。”公即出兵厨所作饼示之,且语之曰:“此饼与汝所市重轻一等,而我以日下市直,会计新面。工值之费,枚止六钱,若市八钱,则有二钱之息,今为将出令止作八钱,敢擅增此价而市者,罪应处斩,且借汝头以行吾令也。”即斩以徇。出令可矣,斩之效曹瞒故智,毋乃太甚。明日,饼价仍旧,亦无敢闭肆者。次日,呼官酤任修武至,讯之曰:“今都城糯米价不增,而酒值三倍,何也?”任恐悚以对曰:“某等开张承业,欲罢不能,而都城自遭寇以来,外居宗室及权贵亲属,私酿至多,不如是无以输纳官面之值,与工役油烛之费也。”公曰:“我为汝尽禁私酿,汝减直百钱,亦有利入乎?”任叩额曰:“若尔,则饮者俱集,多中取息,足办输役之费。”公熟视久之,曰:“且寄汝头颈上,出率汝曹,即换招榜一角,止作百钱,足不患乎私酿之搀夺也。”明日出令,敢有私造曲酒者,捕至不问多寡,并行处斩。于是倾糟破觚者,不胜其数。数日之间,酒与饼直,既并复旧,其他物价,不令而次第自减。既不伤市人,而商旅四集,兵民欢呼,称为神明之政。时杜充守北京,号南宗北杜云。

借饼师头虽似惨,然禁私酿平物价,所以令出惟行,全不费力者,皆在于此,亦所谓权以济难者乎。当湖冯汝弼《枯山杂记》云:“甲辰凶荒之后,邑人行乞者什之三,逋负者十之九明年,本府赵通判临县催征,命选竹板重七斤者,拣拶长三寸者。邑人大恐,或诳行乞者此喜乱者借行乞而用之。曰:赵公领府库银三千两,来赈济汝,何不往。行乞者更相传播,须臾,数百人相率诣赵,赵不容入,则叫号跳跃,一拥而进,逋负者随之。逐隶人,毁刑具,呼声震动。赵惶惧,莫知所措。余与赵上莘辈闻变趋入,赵意稍安,延入后堂,则击门排闼,势益猖獗。问欲何为,行乞者曰求赈济,通负者曰求免征。赵问为首者姓名,余曰勿问也,知其姓名,彼虑后祸,祸反不测,姑顺之耳。于是出免征牌,及县备豆饼数百以进。未及门辄抢去,行乞者率不得食。抵暮,余辈出,则号呼愈甚,突入后堂矣。赵虑有他变,窬墙宵遁,自是民颇骄纵无忌。又二月,太守郭平川应奎推为首者数人于法,即惕然相戒,莫敢复犯矣。向使赵不严刑,未必致变。郭不正法,何由弭乱。宽严操纵,惟识时务者知之。

476 杨守礼

嘉靖间,直隶安州,值地震,大变。州人乘乱抢杀,目无官法。上司闻风畏避,莫知所出。杨少保南涧公,讳守礼。家食已二十余年矣,先期出示,晓以朝廷法律。越二日,乱如故。公乃升牛皮帐,用家丁,率地方知事者,击斩首乱四人,悬其头于四城门,乱遂定。

李彦和乐云:公虽抱雄略,倘死生利害之念,一萌于中,则不在其位,而欲便宜行事,浩然之气不索然馁乎。此豪杰大作用,难与拘儒道也。

477 苏不韦

东汉苏不韦,父谦,尝为司隶校尉,李暠挟私忿论杀。不韦时年十八,载丧归乡,瘗而不葬,仰天叹曰:“伍子胥独何人也。”遂藏母武都山中,要紧。变姓名,尽以家财募剑客,邀暠于诸陵间,不值。久之,暠迁大司农。时右校刍廥在寺北垣下,不韦与亲从兄弟潜入廥中。夜则凿地,昼则伏匿。如是者经月,遂达暠寝室,出其床下。会暠如厕,杀其妾及小儿,留书而去。好汉。暠大惊,自是布棘于室,以板籍地,一夕九徙。不韦知其有备,即日夜驰至魏郡,掘其父阜冢,取阜头以祭父,又标之市曰:“李暠父头。”暠心痛不敢言,愤恚呕血死,不韦于是行丧,改葬父。

郭林父论曰:“子胥犹见用强吴,凭阖闾之威,而苏子力止匹夫,劝隆千乘,比子胥尤过云。”子犹曰:“李暠私忿不戢,辱及墓骨,妻子为戮,身亦随之,为天下笑,可谓大愚。然能以私忿杀其父,而竟不能以官法治其子,何也。将侠士善藏,以始皇之威,犹不行于博浪,况他人乎。顾子房事秘,无可物色。而兹留书标市,显其行意,莫得而谁何之,不独过子胥,且过子房矣。东汉尚节义,或怜其志节而庇护之,未可知。要之一夫含痛,不报不休,死生非所急也,不韦真杰士哉。”

楚悼王薨,贵戚大臣作乱,攻吴起。起走之王尸而伏之,击起之徒,因射刺起,并中王尸。既葬,肃王即位,使令尹尽诛为乱者,坐起夷宗者七十家。齐大夫与苏秦争宠,使人刺之不死,殊而走。齐王求贼不得,苏秦且死,乃谓齐王曰:“臣即死,车裂臣以徇于市,曰苏秦作乱于齐,如此,则臣之贼必得矣。”于是如其言,而杀苏秦者果自出,齐王因而诛之。若起与秦,身死而能以术自报其仇,智更足多矣。

478 诛恶仆二条

张咏少学剑术于陈希夷。客长安旅次,闻邻家夜哭,叩其故,此人游宦远郡,尝私用官钱为仆夫所持,强要其长女为妻。咏明日至其门,阳假仆往探一亲,仆迟迟强之而去。导马出城至林麓中,既疏其罪,仆怆惶间,咏以袖椎挥之,堕崖而死。归曰:“盛价已不复来矣,速归汝乡,后当谨于事也。”

柳仲途赴举时,宿驿中,夜闻妇人哭声,乃临淮令之女。令在任贪墨,委一仆主献纳,及代还,为仆所持,逼娶其女。柳访知之,明日谒令,假此仆。一日,仆至柳室,即令往市酒果。夜阑,呼仆叱问,即奋匕首,杀而烹之。翌日召令及同舍饮云,共食卫肉,饮散亟行,令追谢,问仆安在。曰:“适共食者是也。”

亦智亦侠,绝似《水浒传》中奇事。○张咏未第时,尝游荡阴,县令馈与束帛万钱,咏即负之而归。或谓此去遇夜,坡泽深奥,人烟疏阔,可俟徒伴偕行。咏曰:“秋暮矣,亲老未授衣。”但淬一短剑去,行三十余里,止一孤店,唯一翁洎二子。夜始分,其子呼曰:“鸡已鸣,秀才可去矣。”咏不答,即推户。咏先以床拒左扉,以手拒右扉。其子既呼不应,即排闼,咏忽退立,其子闪身入,咏择其首毙之。少时,次子又至,如前复杀之。咏持剑视翁,翁方燎火爬痒,复断其首。老幼数人,并命于室,乃纵火行二十余里,始晓。后来者相告曰:“前店失火,举家被焚也。”事亦奇,因附之。

479 窦建德

夏主窦建德,微时有劫盗夜入其家,建德知之,立户下,连杀三盗。余盗不敢入,呼其取尸。建德曰:“可投绳下系取去。”盗投绳而下,建德乃自系,使盗曳出,捉刀跃起,复杀数盗,由是盗知名。

以诛盗为戏。

480 陈星卿

嘉定青浦之间有村焉。陈星卿者,年少高才,贫不遇,训蒙村中,人未之奇也。村有寡妇,屋数间,田百余亩,有子方在抱,侄欺之,阴献其产于势家子,得蝇头遁去。势家子择吉往阅新庄,而先期使干仆持告示往逐寡妇。寡妇不知所从来,抱儿泣于门。乡人俱愤愤,而爱莫能助。星卿适过焉,叩得其故,谓邻人日:“从吾计,保无恙。”邻人许之。令寡妇谨避他处。明日,势家子御游船,门客数辈,箫鼓竞发,从天而下。既登岸,指挥洒扫悬扁,召谕诸佃粗毕,往田间布席野饮。星卿率乡之强有力者,风雨而至,举枪桩其舟。舟人出不意,奔告主人。主人趋舟,舟既沉矣,快。遥望新庄,所悬扁已碎,于街众汹汹索斗,乃惧而窜。方召主文谋讼之,而悬牒已下。又快。盖嘉定新会韩公,颇以扶抑为己任。星卿率其邻,即日往控,呈词既美,情复惨激。使捕衙往视,则扁及舟在焉。势家子使人居间,终不听,竟置诸于仆及寡妇之侄于法。寡妇鬻其产而他适,星卿遂名重郡邑间。张君山谈是万历年间事。

郡中得星卿数辈,势家子不复横矣,保小民亦所以保大家也。虽然,星卿之敢于奋臂者,乘新令扶抑之始,用其旦气耳,星卿亦可谓智矣。

481 李福

唐李福尚书,镇南梁,境内多朝士庄产子孙,侨寓其间,而不肖者,相效为非,前牧弗敢禁止,闾巷苦之。福严明有断,命织篾笼若干,召其尤者,诘其家世谱第,在朝姻亲。乃曰:“郎君籍如此地望,作如此行止,毋乃辱于存亡乎,今日所征,贤亲眷闻之必快。”遽命盛以竹笼,沉于汉江。由是其侪惕息,各务戢敛。

482 薛元赏

季相石在中书,京兆尹薛元赏,尝谒石于私第。故事:百僚将至相府,前驱不复呵。元赏下马,石未之知,方在厅,若与人诉竞者。元赏问焉,曰:“军中军将。”元赏排闼进曰:“相公朝廷大臣,天子所委任,安有军中一将,而敢无礼如此。夫纲纪凌夷,犹望相公整顿,岂有出自相公者耶。”即疾趋而去,顾左右可便擒来。时仇士良用事,其辈已有诉之者,宦官连声传士良命曰:“中尉奉屈大尹。”元赏不答,即命杖杀之。士良大怒,元赏乃白衣请见士良,士良出曰:“何为擅杀军中大将。”元赏言其无礼状,且曰:“宰相大臣也,中尉亦大臣也,彼既可无礼于此,此亦可无礼于彼乎。国家之法,中尉宜保守,一旦坏之可惜,某已白衫待罪矣。”士良以其理直,顾左右取酒饮之而罢。

483 罗点

罗点春伯,为浙西仓,摄平江府。忽有雇主讼其逐仆欠钱者。究问已服,而仆黠狡,反欲污其主,乃自陈尝与主馈之姬通,既而访之非实。于是令仆自供奸状,因判云:“仆既负主钱,又污言主婢,事之有无,虽不可知,然自供已明,合从奸罪,宜断徒配施行,其婢候主人有词日根究。”闻者莫不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