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我的父亲/阮玮莉

父亲是在新冠肺炎期间安静地离开了我们，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的心仍然是不平静的，满脑子都是父亲的音容笑貌。昨天，我两岁多的外孙对我说：“我最喜欢去你家了，因为你家有你，还有太爷。”我听后一阵心酸，强忍着泪水告诉他太爷没有了。他又问我太爷哪里去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孩子的问题，也许是孩子看我迟疑了，他跟着说：“哦，太爷是病了去医院了吧？”我心里在说：“太爷是病了，病得太重了，重得无法回到这个世界、永远离开了我们。”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两个多月了，我还是觉得那样的悲伤和恍惚。他的声音时常还响在我的耳畔，他的笑容还在我的脑海里浮现，他的身影在我的眼前仍然还是那么清晰，一切都仿佛还在昨天，万千思念，让我时常伤心流泪。亲爱的父亲，我非常想念您。在我眼里，父亲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却给我们留下了很多宝贵的精神财富，朴实的情感，正直的性格，勤劳的身影，无私的奉献。父亲情系患者注重医德，对工作兢兢业业。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总是忙忙碌碌的，每天很早去上班，很晚才回家，我们家的晚饭父亲经常是缺席的。偶尔节假日在家，一旦单位有事，不论白天黑夜，下雨下雪，他都会第一时间回到单位。虽然每天下班很晚回家，深夜他经常还在查资料，就是这样，数十年春秋孜孜以求地专注医学研究。我帮他整理东西的时候，时常能看到患者写给他的感谢信。“当一名医生，必须要医德医技并重，站在患者的角度体贴患者的痛苦，视病人如亲人，勤于为病人缓解压力，做病人的除病者和疏导病人的宽慰者”。父亲经常这样教育他的学生，“我肩上承载着一个责任，就是用我毕生所学的医学知识为广大群众解除病痛，驱逐病患困扰”。不断更新是父亲一生的追求，老年的他眼睛患眼疾，经常是戴着眼镜，手里拿着带灯的放大镜在写字台前看书学习，他说人一定要更新，中医也要更新，否则会落后。在九十多岁高龄的时候，他更新了学术思想，非常注重中草药的现代研究。他还经常让我带他去图书大厦买参考书，在书店一待就是半天。

六十多年间，父亲一遍一遍和我讲得最多的是他的童年非常艰辛，年幼时生活清贫，从小受家庭熏陶，跟在叔祖父身后学习中医药知识，看着叔祖父为他人看病，耳濡目染。但生活所迫无奈又去当了学徒，一边做工，一边学习。考入北京大学医学院后正式踏上医学之路，但是上学的时候没有经济来源，经常吃不饱饭，他和伯父经常一起去找熟人借一两元钱买点东西充饥，也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父亲对得来不易的学业特别珍惜，加倍努力学习，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考取研究生班，成为当时的佼佼者。我长大后，父亲经常要我多学习各种知识，多看书，不管学习什么以后都会有用。经常和我说的一句话“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告诫我不求大富大贵，不求名利，但是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父亲坚持了一生的学习，也希望我们学习一生，以他的言传身教告诉我学习对人生是至关重要的。父亲对我们非常关爱。父亲四十多岁时我才出生，我又是家里最小的女儿，父亲自然对我格外疼爱，父亲从来不打骂我们。但是，有一次，我的姐姐欺负我，父亲却一反常态地打了姐姐，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父亲打人，这也印证了父亲对我深深的爱。我出生以后没多久赶上困难时期，当时父亲和母亲都已经是高级知识分子，政府发给他们两个人特殊的餐证，每人每天可以领到一份饭，他们都舍不得吃，带回家来给我们，看到我们兴奋地抢着吃，父亲自己饿着肚子也很开心。父亲对我们十分亲切，少有严厉的一面，但是对我们的教育从没有一点懈怠，稍有时间就会检查我们的作业，看我们的成绩表，平时很少发脾气，遇到事情都是非常耐心地给我们讲道理，告诉我们怎样做是对的，怎样做不对，从不训斥责骂。

父亲非常简朴，对我们也很严格。经常教育我们不能浪费，只要东西没坏就不要换新的。他用的脸盆、漱口杯，都用了几十年，衣服、袜子有小洞都是自己缝缝补补。他告诫我们要节约，特别不能浪费盐和水，有的时候菜做得有点淡，去厨房拿了盐之后剩了一点也要求我们放回去，不能浪费。净水器的废水不能倒掉，要去涮墩布擦地。这些虽然非常细小的事情，一般人不在意的东西，父亲都很在意，他认为这些是人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东西。

父亲对患者格外地和蔼、温和、无私，不管亲朋好友还是素不相识，不管是领导还是普通人，都一视同仁，仔细倾听患者叙述，对于患者的检查和化验报告都亲自过目，耐心讲解病情。他说：“有病已经很痛苦了，要做患者的心理疏导，解除患者焦虑情绪，是我们当医生的责任，有助于患者的恢复。”由于父亲不厌其烦地为患者讲解病情，很多患者都很愿意和他说话。我的家，也因此热闹非凡，患者登门来访，络绎不绝，有时连门都关不上。有位患者家境拮据，自从父亲为他诊病后，几十年来多次命悬一线，都要求父亲诊治，无论患者在哪个医院，父亲都是有求必去，为了表达父亲对他的救命之恩，每年大年三十，他都包好饺子送来。

父亲把毕生的精力贡献给了祖国医学事业，最终是累了，去了另一个世界，从此天堂多了一位好医生。他并没有走远，一直在默默地看着我们。我怀念我的父亲，深深感恩他的养育，我将谨记他的叮嘱，做一个善良的人，一个坚毅的人，一个有用的人。

阮玮莉 阮士怡教授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