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的生态主义与大地景观

三、20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的生态主义与大地景观

二次大战后,西方的工业化和城市化发展达到高峰,郊区化导致城市蔓延,环境与生态系统遭到破坏,人类的生存和延续受到威胁。人们对自然的态度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一度被认为是强大而取之不尽的自然环境突然变得脆弱而且资源短缺。20世纪60~70年代开始,雷切尔·卡森的“寂静的春天”把人们从工业时代的富足梦想中唤醒,生态环境问题日益受到人们的关注。60年代,移居美国的意大利建筑师保罗·索勒瑞创造了一个新词,它由两个词结合而成,一个是生态学,另一个是建筑学,二者首尾相接组成了生态建筑学,这是绿色建筑时尚的开端。由于新景观的自然、历史及生态价值观和新技术的发展,开始强调景观规划设计的可持续性,城市经济发展与环境发展需要保持动态的稳定,二者之间要相互适应,共同协调地发展。通过对人的行为需要及其规律的研究,调整人与外部环境的相互关系,对自然的存在与生长规律进行研究以提高环境质量。科学、哲学和“现代主义”的理性促使现代景观设计思想与范式的形成,在关注空间、功能的同时,“生态主义”的审美观与方法论成为20世纪60年代后景观设计科学化的主流。

生态学正改变着人们对于自然环境的观点,甚至左右着人们的审美观念,一处相对稳定的生态群落,依据传统的(古典的)观念来看,是杂乱的,然而生态科学研究表明这意味着多样的、稳定的存在形式,并且是一个动态的、平衡的与稳定的系统,是需要加以保护的对象。正如凯文·林奇所言:“科学和设计的准则只是部分的吻合。纯粹的保护与人的意向是有矛盾的,而我们对解决这种矛盾缺少引导。对我们的价值观和条件有了更深的理解,就能创造一个包容整个有机体的更合适的道德准则。”生态学带来了人们对于景观审美态度的转变,20世纪70年代,在英国的住区景观环境设计中,个别案例已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景观师抛弃了传统的“设计”,而是将大量的植物种子播撒在住区的环境中,任其生长,两三年之后一片荒芜的景象展示在眼前,随之而来小动物出没,以及住区的安全问题,大量的住户迁徙,迫使设计者重新审视自己的举措,其结果是重新恢复到传统的住区景象。将生态观简单地“自然化”,杜绝人为的加工显然是失败的,人们在实践中不断地修正思路,景观师更多地在探索“生态化”与传统审美认知间的结合点与平衡点。需要整体地理解生态系统、行为环境以及空间形式之间的内在联系,这是现代景观设计逐步建立起的整体设计价值观。

大量的创造实践,丰富了生态建筑学理论。景观师伊恩·伦诺克斯·麦克哈格于1969年出版的《设计结合自然》一书,反对传统的依据使用功能而对区域和城市加以规划的做法,提出了将景观环境作为一个系统加以研究,其中包括地质、地形、水文、土地利用、植物、野生动物和气候等,这些决定性的环境要素相互联系相互作用共同构成环境整体。麦克哈格强调了景观规划应该遵从自然的固有价值和过程,即土地的适宜性。他完善了以环境因子分层分析和地图叠加技术为核心的生态主义规划方法,俗称“千层饼模式”。麦克哈格的研究范畴主要集中于大尺度的景观与环境规划上,麦克哈格的设计思想逐渐影响到不同尺度的景观实践,景观环境由“生态”与“美学”两大体系共同组成。1960—1981年,麦克哈格和设计师威廉·罗伯特及托德合伙成立了一家设计事务所,与生态学家吉姆斯·索恩、李·亚历山大等共同在纽约设计了一个滨河公园。公园位于布朗克斯区,面积为50英亩,设想中的公园将作为一个环境教育中心。麦克哈格的方案是将这处场地恢复为原先的森林群落。他的计划包括对覆盖了此处近半数面积、有着200年历史的森林的治理恢复,同时努力保持场所的延续性,运用自然生态系统的可持续性——这种强大的自然力量去创造富于多样性、易于管理的景观环境,符合自然生态的规律性。麦克哈格于1996年出版了《生命的追求》,1998年又相继出版了《拯救地球》等书。

约翰·O·西蒙兹在《大地景观:环境规划指南》一书中提出,从“研究人类生存空间与视觉总体的高度”探讨景观规划设计,“景观设计师的终生目标和工作就是帮助人类,使人、建筑物、社区、城市以及他们共同生活的地球和谐共处”。这极大地拓展了景观研究的范畴与视野,为了人类的生存环境改善而设计。西蒙兹说:“自然法则指导和奠定所有合理的规则思想。”他主张理解自然,理解人与自然的相互关系,尊重自然过程,需要全面解析生态要素分析方法、环境保护、生活环境质量提高策略。西蒙兹认为,改善环境不仅是指纠正由于技术与城市的发展带来的污染及其灾害,还应是一个人与自然和谐演进的创造过程,帮助人们重新发现与自然的和谐。规划的“人的体验”必须通过重组物质空间要素实现,景观要素既有纯粹自然的要素,如气候、土壤、水分、地形地貌、大地景观特征、动物、植物等,也有人工的要素,如建筑物、构筑物、道路等。西蒙兹的景观规划设计理念深受美国现代主义建筑大师路易斯·沙利文“形式追随功能”的影响。他说:“规划与无意义的模式和冷冰冰的形式无关,规划是一种人性的体验,是活生生的、重要的体验,如果构思为和谐关系的图解,就会形成自己的表达形式,这种形式发展下去,就像鹦鹉螺壳一样有机;如果规划是有机的,它也会同样美丽。”西蒙兹的研究内容涉及组群规划、生态决定因素分析、各种方式的交通运输设计、社区规划、城市更新、城市与区域规划的结构、露天矿区、垃圾场和土地改造方法、噪声消减、水和空气的保护以及动态的保护方针等。作为匹兹堡环境规划与设计公司合伙人,西蒙兹通过60余个大型社区的规划实现其景观规划理想。近半个世纪以来,遵从自然的景观设计模式在生态学和人工景观环境之间建立起联系,走出一条可持续环境发展的科学化景观设计之路。后工业时代的景观师们勇敢地担负起“人类整体生态环境规划设计”的重任,由此景观设计研究范畴进一步拓展到人类生态系统的设计,一种基于自然系统自我有机更新能力的再生设计。

“大地景观思想”从科学到艺术层面,对这一时期的景观设计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与景观设计科学层面的演变相呼应。20世纪60年代,大地艺术家们开始摆脱画布与颜料,走出艺术展览馆,他们带着环保意识到美国西部广阔无垠的沙漠和荒地进行创作,营造出巨型的泥土雕塑——“大地艺术”。这些艺术家不仅用泥土,还用石头、水和其他自然因素,改变并重新塑造景观空间。早期的“大地艺术”是为艺术而产生的,正如迈克尔·海泽所说:“艺术必须是激进的”,面对“现代功能主义”和“技术理性”的所谓“科学的思想与技术”带来的环境危机,艺术家们的美学理论最初目的是反人工、反易变的,企图摆脱商业文化对艺术的侵蚀,强调不妥协,强调创新。他们的作品都建造在沙漠、废弃的采石场和海滩、湖畔等地。“大地艺术”的作品超越了传统的雕塑艺术范畴,与基地产生了密不可分的联系,从而走向“空间”与“场所”,视环境为一个整体,强调人的“场所”体验,将艺术这种“非语言表达方式”引入景观建筑学中,并为之提供了新的设计观念与思路,赋予其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