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观环境与行为特征
就空间形态而言,景观空间的存在形式分为面域空间与线性空间两类。不同形态的空间有“动态”与“静态”之分。动态空间给人一种可穿越和流动性的心理感受,往往是一种线性的空间形态;静态空间给人一种逗留、活动与交往的心理感受,包括广场、绿地、院落等类型,具有一定的向心性和围合性。
从空间的使用要求及特性上看,美国学者奥斯卡·纽曼提出人的各种活动都要求相适应的领域范围,他把居住环境区分为公共性空间、半公共性空间、半私密性空间和私密性空间四个层次组成的空间体系。对于属于公共空间的景观环境而言,可以划分为公众行为空间与个体行为空间两大类。
公众行为空间对应于群体行为,是给群体市民使用的场所,包括街头绿地、公园、广场和花园等,也包括更小范围的公共空间,包括宅前道路、空地、公共庭院以及小型活动场地、绿地、花园等。行为类型包括群体健身、舞蹈、集会、表演等活动。其特征为空间开阔、彼此通视、场地平坦或有微坡、有围合感,场地具有集聚效应,中心往往存在一个核心空间可以开展各类活动,围绕核心空间常常散布小型的次空间供人们休憩、驻足观看。公众行为空间设计的关键在于有效地提高场地利用率,并满足多种活动需求,因而恰当的空间尺度、围合感,有效的功能组织,适宜的环境设施是公众行为空间设计应着重研究的方面。理想的公众行为空间会成为市民进行户外活动和交往的主要场所,而不恰当的环境设计则会造成景观环境中无人问津的空白地带。人性化的景观设计应努力为市民创造适宜人们活动休憩的户外公众行为空间。
个体行为空间是指相对于群体空间而言,供个体活动所使用的空间环境,包括聊天、运动、休憩等活动类型,同时也包括一些特殊行为和一些特殊使用方式等。此类空间特征为尺度较小,围合领域感较强。这类空间设计关键在于充分考虑个体行为对于空间的需求,特别是对环境细节的考虑,如宜人的气候、温度、芳香的花草灌木、细腻的铺装材质、人性化的景观设施等,同时应该考虑空间使用的模糊性和通用性,即在同一种环境满足多种行为需求的可能性。
(一)行为与环境
景观环境设计的目的在于通过创造人性化的空间环境,满足不同人群的行为需求。人在景观环境中的行为是景观环境和人交互作用的结果。这个过程中包括人对环境的感受、认知、反应这一连续过程。环境与人的行为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客观联系。一方面,人的行为影响着环境,丰富多彩的户外活动不仅是景观环境的组成部分,甚至改变着景观环境的本来面貌;另一方面,环境也改变着人的生活方式乃至观念。良好的公共空间促进人们的交往,丰富人们的户外生活,并且特定的空间形式、场所也会吸引特定的活动人群,诱发特定的行为和活动。行为与环境的相互影响是客观存在的一种互动关系,所以设计者应充分研究人的行为规律以及心理特征,找出环境设计中的共性与规律,这对于营造良好的景观环境是十分必要的。
人不能脱离环境而存在,环境对人起着潜移默化的影响。人的任何行为或心理变化均取决于人的内在需要和周围环境的相互作用。行为会随人与环境这两个因素的变化而变化,不同的人对同一环境可产生不同的行为,同一个人对不同的环境亦可产生不同的行为,因此人的行为既受“场力”的作用,又同时产生反力作用于场所。人们在场所中的感受称为“场所感”。戈登·库伦将“场所感”描述为“一种特殊的视觉表现能够让人体会到一种场所感,以吸引人们进入空间之中”。此外,在景观设计中,设计师对环境使用者的充分理解是很必要的。景观师西蒙兹认为,在景观设计中,人首先保留着自然的本能并受其驱使。所以,要实现合理的景观设计,就必须了解并研究这些本能。同时,人们渴望美和秩序,在依赖于自然的同时,还可以认识自然的规律,改造自然。所以,理解人类自身,了解并把握人们在景观环境中的行为与心理特征,是景观设计的基础。
环境中人的行为是可以被认知的。基于此,设计师可以“规划设计”人的体验。如果人们在景观环境中所得到的体验正是他们所需要的,那这就是一个成功的设计,或是一个“以人为本”的设计;反之,则会事与愿违。景观环境设计应注重人在环境中活动的环境心理和行为特征研究,营造出不同特色、不同功能、不同规模的景观空间,以满足不同年龄、阶层、职业的市民的多样化需求。例如,夏日广场上树荫决定了人群的分布:炎炎夏日里,人们都趋向选择有遮阴的地方休憩,而暴露在阳光下的场地则无人问津。户外公共空间中,特别是在夏热冬冷的亚热带季风气候带,休憩座椅上空要求夏日遮阴、冬季日照充足,因此落叶乔木是理想的选择;同样,不同的坐凳材质也影响着人们的使用,座椅材料的选择应尽量选择导热系数低的材料,如木材、塑料,而不是导热系数很高的金属或者石材。再如,人们对景观环境长期使用过程中,由于人和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在某些方面会逐渐适应环境,形成具有一定规律性、普遍性的行为特征,在环境中表现出很多共性甚至是习惯性行为。比如,走路取捷径、从众性和趋光性、个体性、尽端倾向以及依托性等,这些行为和心理特征都是人性化景观环境设计的重要依据与研究内容。
1.领域性与人际活动距离
领域性原是动物在环境中为取得食物、繁衍生息而采取的一种适应生存的本能方式。人与动物虽然在语言表达、理性思考、意志决策与社会性等方面有本质的区别,但人在景观环境中的活动也总是力求不被他人干扰或妨碍,表现出一定领域性的特征。人与人之间因人际关系不同表现出不同的人际距离与身体朝向,个人在空间中占据的领域大小根据不同的接触对象和不同的场合,在距离上各有差异。它既可以指具体的空间,也可指感知到的大致或象征性的空间范围。一般而言,个人在空间中占据的具体空间根据活动范围大小,从1.5到9 m2不等,而人所能感知的象征性的空间范围则可以达到几十平方米。美国心理学家爱德华·霍尔以动物环境和人的行为研究经验为基础,提出了人际距离的概念。根据人际关系的密切程度、行为特征确定人际距离,即分为亲密距离、个人距离、社交距离和公共距离。每类距离中,根据不同的行为性质再分为接近距离与远距离。例如,在亲密距离中,对方有可嗅觉和辐射热感觉为近距离;而可与对方接触握手为远距离。当然对于不同民族、宗教信仰、性别、职业和文化程度等因素,人际距离也会有所不同。
心理学家索默认为,每个人的身体周围都存在着一个既不可见又不可分的空间范围,它是心理上个人所需要的最小空间,就像是围绕着身体的“气泡”。这个“气泡”随身体而移动,当自己的“气泡”与他人的“气泡”相遇重叠时,就会尽量避免由于这种重叠所产生的不适,这个“气泡”就是个人空间。个人空间随场所的不同及个体状态,如年龄与性别、文化与种族、社会地位与个性等的不同而变化。比如,两个阿拉伯人交谈,距离往往近到能闻到彼此对方的气息;而欧洲人如果对方如此靠近他,就会感到他的个人空间被侵犯了。个人空间不仅与民族、宗教有关,而且与年龄大小也密切相关。根据研究发现,年龄与人际距离的关系呈曲线形变化:儿童之间的距离保持得较小,老年人的人际距离也很小,中青年人则最大。儿童与老年人喜欢靠近其他人,喜欢热闹甚至嘈杂的场合。景观环境中常常可看到陌生的老人在儿童玩耍的区域停留。因此,景观环境设计老年人的活动场地可以与儿童的活动场地适当相邻。
领域性不仅体现在人际距离,一块场地上人群的总体分布也能体现人的领域性,这是人际距离在宏观层面上的反映。每个人群之间都保持着相近似的距离,每个人群的周围也存在着一个不可见的空间“气泡”,它是心理上人群所需要的最小空间范围,各气泡之间既保持一定距离避免重叠,又彼此相互联系,保持一种内在的张力。而每个人群内部的人则保持着很亲近的个体距离,人数保持在两到三人;与之相对应,水池中每条鱼之间都保持着近似的距离,但鱼类之间的距离是建立在生物本能需求上的,是动物保卫领地与食源的自然本性,体现了动物的自然均布性特征。
总体而言,可以观察到景观环境中的人群分布特征主要分为聚集与散布两大类,偶尔也可以见到规则分布的人群。
(1)聚集:人们来到景观环境中的目的是为了休憩或交流,而交流就需要与他人交谈或协作。景观环境中的活动也会诱发人们的聚集,因此人们在公共空间中就不可避免地以一个个聚集的小群形式存在,每个小群少则2~3人,多则以一个小群为中心,周围聚集多组人群。
(2)散布:人群在公共空间中的分布是有规律的,呈散布状,各个单个人或群体之间都保持着近乎相等的距离,这是个体领域感在景观环境中的体现。根据观察,单个人之间的距离一般维持在3 m以上,群体之间距离较远,一般需要达到7 m以上。
2.个体性与尽端倾向
个体性是指在景观环境中,行为个体常常需要维持一定的个体空间,以避免他人的干扰。因为人们需要一个受到保护的空间,无论是暂时的,还是长期的;无论是一个人的独处,还是多人的聚集交流。在景观环境中,陌生的人与人、组团与组团之间会自发地保持距离,以保证个人和组团的个体性和领域性。人们既需要个体性也需要相互间接触交流,过度的交流和完全没有交流都会阻碍个体的发展。景观环境设计中的一个基本目的就在于积极创造条件以求得个体性与公共性的动态平衡。在尺度相对较大的公共空间中,人们更喜欢选择在半公共、半个人的空间范围中停留和交流。这样人们既可以参与本组群的公共活动,也可以观察其他组群的活动,具有相对主动的选择权;同时,人们在环境中都希望能占有与掌控空间,当人们处在场地中心时,往往失去了对场地的控制力与安全感。只有当人们处在边缘与尽端时,才能感受到这是一个可以自由掌控的空间领域。所以,那些有实体构筑物作为依靠的角落或者那些凹入的小空间最受游人青睐。例如,在公园中,最受欢迎的座位是凹入的有灌木保护的座位而不是临街的座椅。同样,在餐馆中,有靠背或者靠墙的座位总是被首先占用,无论是散客还是团体客人,都不会首先选择餐厅中间的座位。因此,无论广场或者街道环境,人们的活动总是从空间范围的边缘开始,逐渐扩展开的。所以,如果环境中边缘空间设计得合理得当,整个景观环境就会很有生气,反之则会了无生机。
3.依托的安全感
景观环境中的人们,从心理感受来说,并不希望场地越开阔、越宽广越好,人们通常在空间中更愿意有所“依托”。这可以理解为个人或群体为满足安全感的需要而占有或控制一个特定的空间范围及其中物体的习惯。安全感是人类最基本的心理需求之一。因此,人们都趋向于坐在场地边缘的座椅上,依靠于大树、灌木或景墙,而场地中心则由于缺乏心理安全感常常无人问津。
4.人聚效应、趋光效应与坡地效应
“人看人”是人的天性,人们闲暇时间中的一部分是在“人看人”。这是一种无约束的广泛交流,交流的对象没有任何限制,可以是熟人,也可以是陌生人。这也是一种个人自尊心外化的表现,通过在别人面前的“表演”获得对自我价值的认可,无论看者或是被看者,都会获得各自心理上的满足。在人性化景观空间的设计中,应恰当地创造这种人看人的环境,也就是设计适当的“舞台”和“观众席”。“舞台”指相对开放、活动的部分,可以是交通空间也可以是公共活动空间;“观众席”则是相对安静的部分,可供人静坐或散步,并使处于该部分的人有朝向“舞台”的视线,如此设计才能诱发“人看人”现象的发生。
从一些公共场所内发生的事故中可以观察到,紧急情况时人们往往会盲目跟从多数人群的去向。当火警或烟雾开始弥漫时,人们无心注视标志及文字的内容,甚至对此缺乏信赖,往往是更为直觉地跟着领头的几个人跑动,以致形成整个人群的流向。这是因为外部空间中人与人之间也有着潜在的相互“吸引力”,人们会自觉不自觉中表现出群聚倾向,表现为一种集体的无意识行为,即从众心理或人聚效应。
空间中的人群密度直接影响到人的心理与行为,相同空间环境中不同的人数会造成人的心理感受的显著差异。单位面积空间中人的数量可以用人的密度来表示,一般而言,人对空间中人群密度的反应呈正弦曲线状,存在一个最佳的密度区间,密度过高与过低都会使人的消极情绪增加、满意度下降:空间中人数过低时,人们会感到空旷、孤独,甚至感到不安、恐惧;空间中人数过多时,人们会感到拥挤、堵塞,甚至会感到烦躁、混乱。
此外,景观环境中人们还表现出“趋光心理”,即环境中的人们都趋向于选择光线充足的场地作为休憩场所。根据一般人的体验,充足的光线能让人产生轻松、愉快的心情,阳光也能带给人们健康,有阳光的地方让人心情开朗、舒畅。除非到了炎炎夏日,人们不得不借助于广场建筑物或绿化遮阴,在一般的春秋季节人们更愿意在阳光下休闲活动。光线对于人的行为与心理影响长期为人们所关注。环境心理学认为,光照能使人感到心情愉悦、充满安全感,更利于人们之间的交往与活动的开展。实验证明,在阳光明媚的条件下,向路人征集志愿者,报名的人数相对于阴天要高很多。
从生理学角度来说,光线对于振奋人的精神也有显著影响。
(1)人类是昼行动物,光照能够减少瞌睡和抑郁感。特别是到了秋冬季,日照时间缩短,人们常会感到瞌睡、疲劳、情绪不高等,这种症状称为“光饥饿”,研究表明,女性对于光照的需求高于男性。
(2)对人进行光照补偿,可以有效地缓解“光饥饿”症状。景观环境中必须要有足够的照明设施,以满足人们对于光线的生理需求。
综合以上研究成果,景观环境中最佳的光环境应该包含以下因素。
① 景观环境中白天应该充分利用自然光源,减少阴影空间与郁闭感,使人们能够充分享受阳光;夜晚应利用人工光源延续人群活动的时间,扩大人群活动的空间,同时保障人们活动的安全。
② 场地内的主要活动场地应该有充足的自然光照,不应被其他物体所遮挡,同时考虑到夏季的日光,座椅与休憩设施应该在保证有充足的光照情况下又有所遮阴。
③ 运用现代技术制造不同色光(冷、暖、中性)的人工光源时,应优先考虑全光谱日光灯对自然光的模拟,提高光环境的适应性。
④ 景观环境中的光环境设计不应只局限于满足照度标准这一个方面。光环境设计还应充分考虑到舒适度、艺术表现力等方面。特别是夜晚人工光环境设计,要注意色彩对人心理的影响,绿色、蓝色的草坪灯与庭院灯都会造成阴森恐怖的感觉,因此夜晚光环境设计应多采用暖色光源,为人营造温暖、舒适与亲切的感受。
在景观环境中,缓坡与台阶往往是最集聚人气的地方,如果有良好的风景朝向,则会成为人们休憩停留的最好去处。这是因为,一方面缓坡、台阶的空间形态符合人们休憩的生理特征,适应人的坐憩行为要求,同时原来平地上的人际距离因为缓坡、台阶能够得到缩短;另一方面,人群间彼此的小遮挡与通视也可满足人们保持良好视野的需要,而坡面的单向性,也可避免陌生人之间对视的尴尬。
5.空间形态对人的影响
人们对环境的感知首先是空间形态,然后才是以特定的语汇去分析与评价环境。不同的空间环境给人的感受往往大相径庭。例如,植被繁茂、花团锦簇给人以轻松愉快、生机盎然的感觉;苍老的树木、古朴的石雕可以引发人们的历史沧桑感;杂草丛生、鼠兔出没、断壁残垣之地则给人以萧条衰败之感。环境空间中的一切要素,包括植物、小品、场地共同构成了人们对于环境的整体感知。
景观环境的一切因素都在影响着人们的心理与行为,通过人们的行为外显出来。因此,研究人性化的景观环境设计,需要对空间形态与环境中的各种因素进行研究,包括空间密度、光照、颜色等。通过大量的案例研究、心理学分析,把握这些环境因素和人们行为心理之间的内在关联,从而为环境设计提供合理的依据。
人们对环境的感受还直接来源于环境的外在形态,明暗、光照、色彩等这些环境要素影响到景观环境中人的心理与行为。例如,环境中丰富的色彩最能引起人们的情感联想,绿色的植物给人欣欣向荣的感受,色彩鲜艳的景观设施给人以动感,木本色的座椅则给人以亲切温馨的感受。
空间形状特征常会使置身于其中的人们产生特定的心理感受。贝聿铭曾对他的华盛顿艺术馆新馆(见图4-11)有很好的论述,他认为三角形、多灭点的斜向空间常给人以动态和富有变化的感觉。同样,景观环境中特定的空间形态与空间属性也会给人以特定的心理感受,从而诱发人们不同的环境行为。这是因为在与环境的接触中人可以依据环境特征的暗示,自觉地调整自己的行为以适应所处的环境,即环境诱导行为。

图4-11 华盛顿艺术馆新馆
6.色彩、气味、声音与行为
现代生理学研究颜色是视觉系统接受光刺激后产生的,是个体对可见光谱上不同波长光线刺激的主观印象。颜色有三个特征分别与光的物理特征相对应,即色调、饱和度与明度。按人们的主观感觉,色彩可以分为暖色与冷色,暖色指刺激性强引起皮层兴奋的红、橙、黄色等相近色;而冷色则是指刺激性弱,引起皮层抑制的绿、蓝、紫色等相近色。
行为心理学中,颜色与行为心理密切相关,色彩能够直接影响人们的情感,如蓝色和绿色是大自然中最常见的颜色,它们可使人体表温度下降、脉搏数减少,降低血压和减轻心脏负担。蓝色的水面使人感到宁静;粉色给人温柔舒适的感觉,具有息怒、放松、镇定的功效;亮米黄色与白色能够使人延长运动与停留的时间,因此广场、花园的地面常常采用这些颜色;红色则常常给人以灼烧感与不宜接近感。最理想的色彩莫过于大自然环境中的红、橙、黄、绿色的变化,它们是大脑皮层最适宜的刺激物,能使疲劳的大脑得到调整、紧张的神经得到缓解。
从心理学的意义上讲,颜色中会有一些“基本色”,如红、黄、蓝三原色,它们是和谐稳定的。
在景观环境的各要素中,色彩无疑是对视觉感受影响最大、最直接的因素。景观环境的色彩不是独立存在的,它依附于形式,作用于人的心理活动。色彩对人心理方面的影响,包括色彩知觉、色彩联想等。色彩知觉是指色彩对人们心理产生的冷暖感、进退感、膨胀感、收缩感等,如景观环境中地面常用淡黄色、灰白色等浅色,使人感到场地开阔、延伸;而深色如红色、墨绿色则使人感到空间狭小,有封闭感。色彩联想是指人们根据色彩联想以往的经验、文化中的习惯或已具备的知识,可以分为具体联想与抽象联想。明亮的红色能使人们具体联想到火焰,进而抽象联想到热情、温暖,同时因为民族文化的关系,也可以联想到婚礼和吉祥时刻。
在景观环境中,色彩的种种特性能够使景观更好地向周围的人群传达信息,引起人的心理反应与各种行为。例如,在公共运动健身区域多采用暖色调的色彩,可以提高市民运动的活跃度与兴奋感,诱发人们运动行为的发生;而在人们休憩、聊天的场地,则适宜采用冷色调的色彩,创造安静、清新的休憩环境;景观环境中运用警戒色如红黑对比色、黄黑对比色,可以有效地预防事故的发生,保障游人的安全。此外,由于人们所处的地域、民族、情绪的不同,也会有不同的色彩喜好,这也会在不同程度上影响人们的心理活动。
景观环境中历来注重视觉对行为的影响和视觉环境的设计,而近年来,随着景观规划理论的发展,环境中各类声音、气味与人们行为关联性的研究越来越得到人们的关注。
景观环境中气味与声音在很高程度上也影响到人的心理与行为。实际上,人们从很早就开始注意到不同的气味与声音对于空间氛围的影响。例如,古代举行重要仪式时,会焚香祷告,营造特定的环境氛围,这些习惯多数保留到了现在;又如寺庙中的焚烧檀香供奉神祇(气味刺激),再辅以诵经(声音刺激),便能营造出庙宇庄严肃穆的气氛。
现代生物化学研究发现,引起嗅觉的气味刺激主要是具有挥发性、可溶性的有机物质,可以分为六类基本气味,依次为花香、果香、香料香、松脂香、焦臭与恶臭。通过大量实验发现,气味会影响到人的生理特征。实验人员使用扫描仪观察到香气能引起血流的变化:在薄荷香和茉莉花香影响下,人的血管会达到最大的收缩扩张,从而起到放松的效果;玫瑰香气能够抑制心率的减慢,而柠檬香气却能增强心率的减慢;天竺花香味有镇定安神、消除疲劳、加速睡眠的作用;白菊花、艾叶和银花香气具有降低血压的作用;桂花的香气可缓解抑郁,还对某些躁狂型的精神病患者有一定疗效。
景观环境设计中,应当充分发挥花木芬芳对于环境中游人的作用。例如,在游人大量停留休憩的空间内,可以适当栽植一些可赏可闻的花木,延长人们停留观赏的时间,吸引人流的聚集;而在那些可能产生异味的地方,如厕所、垃圾箱周围则应予以遮蔽,尽量减少人的停留。
不同的人对一种气味会有不同的感受,甚至同一个人在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情绪时对一种气味也有不同的评价,因而景观环境中的嗅觉环境必须与景观空间本身相结合。例如,休憩与停留的场所对嗅觉环境要求较高,适宜营造鸟语花香的环境;而健身运动场所则对嗅觉环境要求较少,淡淡的花香味即可,过浓的香味反而会影响人们的健身活动。
就人对声音的感受效果而言,声音可以分为乐音和噪声。景观环境中能够引起人们愉悦心情的声音,如鸟鸣、潺潺流水声、风声等自然声音或人工的音乐声都可以称为乐音;噪声是由不同频率和不同强度的声音,无规律地组合在一起。等强度的所有频率声音组合而成的声音叫作白噪声。如果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给噪声下定义,可以说,人们评价为不想听的声音都是噪声。噪声音量越大,越有可能干扰人们的言语交流,同时会引起个体生理的反应,如抵触、烦躁、注意力分散等;而乐音则有助于人们舒缓情绪、放松心情,促进人们各类户外游憩活动的开展。
20世纪60年代末,加拿大作曲家莫瑞·萨弗尔首次提出了“声景观”(soundscape)的概念。“soundscape”是“sound”(声音)和词根“scape”(景观)组成的复合词,是相对于“视觉的景观”(landscape)而言的。声景观意为“用双耳捕捉的景观”“听觉的风景”。他相对于传统的声学理论而言,根据声音特色,把户外的声音分为三类。
第一类为背景声,即景观环境中人们的活动声、嘈杂声与自然声。根据背景声可以把握整个场地的总体特征,如在交通性的户外公共空间中,车水马龙的鸣笛声就是背景声;而在风景优美的自然环境中,潺潺水流声和鸟鸣虫叫声则是背景声。不同的背景声对应于不同场地中的人的行为,如在车水马龙的声环境中自然诱发人们匆匆过路的行为,抑制了人们停留休憩的欲望。
第二类为信号声,又称为情报声,是指景观环境中具有提示作用的声音,如警报声、广播声、铃声等。这类声音有些是必要的,如在发生事故和紧急情况时,对于引导人的行为、保障人的安全是十分必要的。但是,现在户外的这类信号声有噪声化的倾向,往往使游人感到不悦,反而影响到了这类声音应起的效果。因此,在景观环境中播放此类声音时,必须对声音的音质、音量、播放频率和时间进行研究,确定适宜的信号声。
第三类为演出声或标志声,是指具有独特场所特征的人工声音或者自然声音,包括人们在景观环境中的音乐声、歌声、钟声等人工声音,也包括喷泉、瀑布等自然声音。场地上的人工声音往往成为整个场地中最有代表性的声音,引导着人们的行为,如场地舞台中的人们会不自觉地随着音乐声、歌声互动起来,同时一块场地上发生的演出声、歌声也会吸引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喷泉、瀑布等自然声音一方面能够吸引人流聚集,另一方面还起到了屏蔽噪声的作用。
景观环境中不同的区域由于不同的行为类型与使用人群,对于声环境的要求也是截然不同的。
(1)户外休憩区。景观环境中的休憩区以静态活动为主,个体活动较多,而群体活动较少,因而此区域内的声音特征要求为宁静、自然、放松的。对应的声环境设计应以自然声音为主,人工声音为辅,如虫鸣鸟叫、树叶沙沙声、轻风流水声。
(2)健身运动区。景观环境中的健身运动区以动态活动为主,群体活动较多,老年人与儿童是这个区域的主要使用者。声音特征要求为热闹、开放、充满活力的,声环境设计应注重人工音的营造,运用广播、录音等设施提供音乐声、歌声等,满足场地内人们的使用需求。
(3)交通嘈杂区。户外环境中有很多区域处在交通喧闹的地段,如十字路口的绿地,此区域内车水马龙,声环境质量较差,应当增大绿化栽植密度予以隔离,减少人工停留的区域与设施。此外,还可以适当增加水流、喷泉声等自然声予以隔离,以减少噪声,同时避免增加过多人工声。
(二)景观环境中的行为方式
通过研究景观环境中人的行为方式,对不同年龄、性别、文化层次、爱好等因素进行调查分析,可以得出人在景观环境中活动的一般规律和特点。根据年龄差异,把人群划分为三大类:少年儿童、中青年人和老年人。老年人群活动规律一般为早晨和傍晚跑步、散步、打拳、跳舞等,反映出群体性特点;青年人群活动规律一般在休息天或晚上,呈现出独立性和休闲性等特点;少年儿童活动一般在星期天或放学后,呈现出流动性、活泼性、趣味性等特点。
1.老年人群
随着人口老龄化的速度加快,老年人在人口中所占比例日益增大。大量研究表明,户外活动与老年人的身心健康密切相关,户外活动可以缓解老人容易产生的孤独感、寂寞感,以及社会遗弃的危机感,避免随之而来的自卑、意志消沉等抑郁心理。同时,老年人对户外公共空间的利用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老年人每天平均有8~10 h的闲暇时间,在一些大、中等城市,很多老年人已养成了早晨在公园中早练,白天在公园中活动,晚上和家人、朋友在公园散步、聊天的习惯。因此,在老龄社会里,老年人成了景观环境中的主要使用群体,户外环境中的老年人活动区使用率是最高的。综上所述,对老年人群的行为研究是不可忽视的问题。
老年人群的心理特征较复杂,一方面老年人希望处在安静的环境中,不希望受到交通喧哗的影响;另一方面老年人也正是因为渴望与人交流害怕寂寞才来到公共环境中,因此需要为老人提供尽可能丰富多样的活动类型和社会交往的机会。
作为景观环境主要使用者的老年人群,年龄集中在55~75岁之间,这个年龄段老人的活动特点是能够独自展开活动,活动类型不受限制,可以分为动态活动与静态活动两类,无论哪类活动都需要较为宽敞的活动场地与适宜的气候条件。
动态活动主要是指老年人的户外健身运动,主要包括交际舞、扇子舞、跳操等,这类活动特点为人数多、场地要求大,需要相对较有围合感、面积较大的场地,因此对周围环境影响较大。此外,动态活动还包括太极拳、太极剑类,这类活动占地面积小于舞蹈类活动,较为安静,与其他活动相容性较高。
值得注意的是,环境中很大一部分老人是独自开展活动的,有的是独自在场地上运动,不借助其他器材设备,如打拳、舞剑、做操;有些活动需要一定的器材设备,如悬吊、压腿。如果场地中没有提供器材的话,老年人常常会借助环境中的树木、栏杆作为替代品,既容易对设施造成一定的破坏,也会对老人造成伤害。因此,户外景观环境中需要为老人提供足够坚固耐用的健身器材。
静态活动主要指老年人打牌、下棋和遛鸟等户外休闲活动,这类活动以群体娱乐为主,常常三五成群,驻留时间较长,需要大量的公共桌椅,并有所遮蔽。
总体而言,老年人景观环境设计应有以下要求。
(1)安全性。考虑到老年人身体特征与活动特点,景观环境应为老年人提供一个安全舒适的室外活动空间。例如,在老人活动区域提供更高的照明标准,以提高环境辨别度,特别是在景观环境中的重点区域,如建筑物的出入口、停车场以及台阶、斜坡等地势变化的危险地段,注意无障碍设计。另外,由于老人视力及记忆力减退,方向判断力差,步行通道的趋向及位置要明显区分,在道路转折和终点处应有明显标识,增强环境的可识别性。
(2)交往性。户外环境应为老人提供尽可能丰富多样的活动内容和社会交往的机会。例如,在环境中设置亭廊以及数量足够的桌椅以诱发老人的交流活动,同时老年人活动场地应避免其他活动的干扰,特别是穿越交通。
(3)个体空间领域。由于老年人的心理特点,对环境中的个体空间有特殊的要求,他们往往在静坐或聊天时不喜欢被他人打扰,偏好于停留在视野开阔而本身又不引人注目,并有所依托的场所。因此,老年人的休憩活动区域应与其他区域适当保持距离,同时又彼此相连。
(4)便捷性。户外老年人活动环境应满足便捷性的要求,即活动场地具有便捷的可达性,尽可能靠近老年人住区,一般以满足10 min内的步行路程为宜。同时,环境中的设施也要方便老年人使用,提供简单、易用的环境设施。
当前,城市的许多公共绿地、休闲广场在规划设计中对老年人行为考虑不周,存在活动场地狭小、互相干扰、缺少活动设施、服务半径不合理等不足之处,因此在景观环境设计中应当对老年人活动场地予以足够的重视,根据老年人独有的心理特点和行为特征进行规划设计,多为老年人创造舒适、优美、耐用的户外休闲空间。
2.中青年人群
中青年人群是景观环境中的重要使用者,由于其年龄特点,他们对环境质量要求较高,对环境设施、个体性空间、适宜的气候、温度条件更为关注。其行为可以分为两类。
(1)行人与等车的临时性的人群。他们的行为特征是在公共空间中停留时间比较少,并常常在公共空间边缘活动,而不深入内部。他们对空间的标示性、可达性要求较高,而对环境中绿化、铺装等细节较少关注。因此,应在环境中为其提供具有明确导识性的环境设施与休憩座椅。特别是对行人应充分保障通道的便捷性,减少阻碍,避免高差。
(2)场地上进行休憩与娱乐健身活动的人群。他们的活动分为静态活动与动态活动两类,此类人群对环境质量要求较高,要求场地有围合感、有适宜的景观朝向与充分满足领域感的个体空间。
静态活动以交谈、观察、演讲等为主要形式,人数一般在两人以上,要求场地有所围合,有适宜的自然环境与环境设施,如亭廊、座椅,占地面积一般不大;动态活动以球类、轮滑、街舞等为主要形式,参与人数较多,常在四五人以上,要求场地开阔,地面平坦,以羽毛球为例,场地大约在5×10 m以上。
中青年人群由于性别的不同,其行为特征表现出明显的差异。在景观环境中,男性表现出更多的主动性(公开、社交、参与),趋向于外向型的活动,如运动、表演,乐于与人社交,参与公共活动,在位置选择上趋向于选择开放的空间或空间的中心位置,更喜欢占据城市广场前端显眼的位置,男性独自行为的比例较高。
女性在景观空间中表现出更多的后退性(安全、舒适、放松),趋向于内向型的活动,喜欢选择比较封闭或空间的边缘,更喜欢待在靠后安静的自然环境中;女性多成群或结伴前往公共空间。同时,女性对空间环境细节要求更高,对环境因素更为敏感,如噪声、尘土、污染等。
3.少年儿童群体
少年儿童是景观环境中常见的使用人群,其行为方式与成年人差异显著。景观环境中的少年儿童活动空间是他们除了幼儿园、学校之外的一个重要学习与成长空间,研究少年儿童群体的行为方式有助于更好地营造景观环境中少年儿童的活动空间,促进其身心健康成长。
少年儿童心理特征较为特殊,对于环境的反应比成人更加直接与活跃,越是人多嘈杂的环境儿童越发兴奋,越愿意表现自己。适当将儿童活动场地与其他人群混杂,有利于激发其活动欲望,集聚场地人气。影响儿童行为的主要因素有以下4种。
(1)场地的选择。少年儿童活动常常三五成群,多选择场地的中心地段活动,以便获得更大的活动范围。场地要求较为开阔,铺装形式宜多样化,既可以是一块硬质铺装,也可以是一片草地或沙坑。同时,应适当远离交通地段,以免带来危险,场地环境应尽量亲切温和,有所遮挡,避免强风。
(2)多样的游憩设施。少年儿童好奇心强,对环境敏感度高,一块怪异的石头、一个鲜艳的雕塑或是一个斜坡,都能引起孩子们的极大兴趣,因此在公共空间中应该为他们多设计些能诱发他们想象力的游憩设施,但要注意游憩设施的复杂程度。国外的许多研究表明,尽管孩子们能够自己发现多种接触自然环境的游戏方式,但所设计的游戏设施的复杂是有一定限度的,也就是说游戏娱乐设施的使用要是太复杂,反而得不到少年儿童的关注。过于复杂的设施偏离了对儿童心理、生理机能培养的初衷和目的。同时,游憩设施应多样化,除了秋千、跷跷板等设施,还要提供适合儿童身体发育及运动方式的器具,如跑、跳、攀爬。特别注意的是儿童对于水的喜爱,为孩子提供戏水、喷泉等游乐设施。
(3)安全性的把握。少年儿童的活动空间设计应从少年儿童的视角与尺度出发,充分考虑少年儿童的身体特点和心理需求。游憩设施不宜过高过陡,以免儿童摔伤,尽量采用软质材料如塑料、人造革等,避免尖锐棱角、挤压、磕碰、滑倒、夹伤、撞头、翻倒等危险结构。
(4)环境的细节设计。少年儿童使用环境中应考虑到一些辅助性的细节设计,如孩子们的活动常常是在家长们的陪伴下进行的,包括他们的父母与爷爷奶奶,他们常常站在场地的一边,边看着他们的孩子玩耍边互相攀谈,因此在为儿童设计游戏场地时也需要考虑成人的休憩设施。此外,儿童景观环境中设置厕所也是必不可少的。
日本景观师仙田满本在从1973—1982年对游憩设施、儿童公园及游戏场所等的调查中,发现若干能够促使儿童进行游戏的空间结构特征。他称其为“环游结构”,即适宜玩耍的游戏设施,其游戏流线是循环的。利用游戏设施的各种活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所谓的“追赶捉迷藏”类型的活动,其流线需要拥有一条封闭的曲线;此外,调查发现,在城市中能够成为孩子们游戏的场所一般都是能够环绕一周的街区,而且有可以抄绕的近道,也可以称其为短路,同时这些街区都紧邻孩子们经常聚集的小广场。循环流线和近道,这两个共通的游戏结构形成了环游结构的基本形式。在环游结构游戏中,“晕”是不可缺少的体验元素。环游结构周边应具有标志性的空间标示,表面材质也应是柔软的材料,并提供有若干选择,同时开有孔洞可以随时脱离出去,环游结构的特征归纳为以下7点:① 拥有循环的功能。② 循环(道路)安全并且富于变化。③ 在其中有标志性空间、场所。④ 在其循环(道路)上有体验晕眩的部分。⑤ 有近道。⑥ 循环(道路)上有广场接壤。⑦ 整体由多孔质空间构成。
景观环境中的青少年群体,作为少年儿童群体中的一部分,常常为设计者所忽视。青少年群体有着特殊的心理特征:一方面,他们试图模仿成年人的生活方式和行为,并对父母及其他外界的干涉抱有排斥心理;另一方面,其心智尚未成熟,仍对父母与成人有所依赖。其行为方式有以下特征。
(1)自主性强。青少年群体自主性较强,常常集体活动,三五成群寻找游憩环境与设施,热衷于带有冒险、刺激的游憩活动,场地比儿童活动空间更宽广,活动类型更丰富。
(2)对知识的探索。青少年对于未知世界有着强烈的探索欲望,利用这个心理特点,可以将书本中的许多物理知识、原理,如杠杆、滑轮、离心力、回声等运用到他们的游憩设施中去,在娱乐的同时了解和掌握知识。
(3)个体空间。青少年随着年龄的增加,心智逐渐成熟,对环境质量要求逐渐提高,对领域性要求逐渐增强,因此在环境中应为青少年提供适当的个体活动空间,但不宜封闭、闭塞,以免成为不良少年的聚集地,危害社会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