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景象的生成
地理学家把“景观”作为一个科学名词,定义为一种地表景象,或综合自然地理区,或是一种类型单位的通称。而“景象”在辞海中被定义为“情景,气象,从取景窗看到的景象”。通过上述定义可以看出:第一,景象具有鲜明的物质性;第二,景象是一定区域、范围内景观的综合体现,具有整合性。
杨鸿勋的《中国古典造园艺术研究江南园林论》对“景象”定义是:“景象是一个空间的概念,其空间性表现为景象诸结构要素的并存关系,以及诸要素本身所固有的上下、左右、前后的广延性。景象同时也具有时间的属性,其时间性表现为景象诸要素的四季、晨昏、晴晦各形态的交替关系以及景象导引程序的先后持续性。”该定义指出,景象为园林艺术的基本单元,景象要素是景象结构的物质基础,它可分为自然要素和人工要素两大类。自然要素为地表形态、植物、动物,人工要素为建筑物和一切建筑处理。景象诸要素遵循园林艺术规律,通过引导而组成景象;景象组合具备一定的实用功能,表达一定的思想感情,表现景观空间的整体面貌。同时,景象也是可以分割的,是由若干景观要素和空间单元组合而成的整体形象,因此景象是超越于具体物象之上的,同时具有一般物象的共性特征。
景象是由景观师创造的,是特定景观环境的整体形象,具有典型意义。而意象则是存在于审美者(包括设计者)的思维之中,是精神产物,两者是有严格的区别的。景象又是设计者审美意象的物化,从景观创作的过程来看,设计经历了由意象、景象、意境的深化与转化过程。其中的景象是景观空间完整的存在方式,它联系着形而下与形而上的两大领域。
景象是客观形成的,同时又需要人的感知,与意象不同,人们通过景观环境产生关联,感觉景观空间的单元与整体,从而实现对某一景观环境的整体认知。景观空间特征是构成景观的重要组成部分。
景观设计的目的是在游人与景观环境之间建立起适宜的关联,通过景观空间的塑造,给观者留下深刻的印象,从而感动游人,实现放松心情、娱乐身心的景观价值。空间单元的建构以及不同单元空间的巧妙组合均是为了实现这一目标,单一景观空间的构图美、整体景观空间序列的空间都是为完整地、典型地反映景观空间的景象美。
(一)空间单元的形态特征
每个空间的围合的形式、体量、色彩、质地等形态因素的强弱都会给人留下完全不同的感受,而形态特征的产生在于差异化、个性化。形式要素与周边的反差是产生特征的前提,人们通常以形式新颖对形式的个性化加以描述,便是指形式或不同要素之间组成关联的异常变化或特殊的结合方式,前者是指景观空间单元,后者侧重于空间序列的组织。差异化越强,其景观特征也就越鲜明。在环境中既要强调某一部分的特异化,也应避免与大环境相脱节。“量”的把握就是对于形式强度要有恰当的把握。所谓特性化强度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在与周边环境要素的比较中产生,过度地强调特异化往往会构成空间的混乱,适得其反,如哈普林设计的旧金山贾士丁·荷曼广场(见图4-29),广场上的元素很单一,一律是抽象扭曲的混凝土结构组件,通过随意的摆放营造出一种纯粹的氛围,使人联想到城市历史上的一次地震,给人以地震后的惨痛和震撼的景象。

图4-29 贾士丁·荷曼广场
景象是设计者根据环境条件结合所希望创造的整体形态,由于设计者立意的不同,场所本身的差异,造就了千差万别的景象。
(二)空间的整体性特征
人们对于某一环境的整体概念来自不同的典型的景观空间与节点,然而所生成的总体印象却不再是个体的、孤立的,而是整体的、综合的印象。
由于立意、表达手法的不同,相同或相似的主题可以生成迥异的景象,同时带给人们完全不同的空间感受。譬如,同样是表达对逝者的纪念,以下几个墓园设计由于设计者创作手法、表达方式的不同而带给人们不一样的景象和空间感受。
1.邓丽君墓园
墓园右侧的点歌台、钢琴雕塑(见图4-30)、五线谱栏杆等别具匠心的景观节点,都是对邓丽君生前作为歌者身份的回忆,而左侧一尊面带微笑的邓丽君雕像(见图4-31)矗立在花丛中,永远地定格在邓丽君最美的时刻。走向深处,邓丽君的棺木静静地卧在广袤的大自然怀抱中。由此,在墓园的纵轴线上无形地生成一条“生死线”。

图4-30 钢琴雕塑

图4-31 邓丽君雕像
2.越战纪念碑
在林璎设计的越战纪念碑(见图4-32)中,刻着逝者姓名的黑色花岗岩和逐级下沉的坡道,使人们感到莫名的伤感与哀愁,迷惘与失落;而在越战纪念碑的对面却是郁郁葱葱的树丛,一片欣欣向荣,展现出生的希望,对比之下,不禁让人生发出对“生—死”“成—败”“对—错”“此岸—彼岸”的丰富思绪与感怀。

图4-32 越战纪念碑
3.戴安娜王妃纪念喷泉
戴安娜王妃纪念喷泉(见图4-33),通过一条项链式的喷泉水系来表现戴安娜王妃的优雅和亲切,设计师的这一构思源于戴安娜深受人们爱戴的诸多品质和个性,如她的包容、博爱。她既愿意伸出双手为那些有需要的人们提供帮助,又是一个单独的个体,具有自己隐忍而独立的一面。喷泉的设计就是为了要反映这样的两个概念:既能够向外自由喷射又能够自如地回收,充满了生机、活力和感性。戴安娜王妃虽然离开了,但是她的精神和品质却永存于人们的心中。

图4-33 戴安娜王妃纪念喷泉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纪念的景象可以是悲哀的,也可以是欢愉的;可以是表现生死之别,也可以是周而复始的轮回,同样的主题可以因设计手法的不同而呈现千变万化的景象。
(三)景象“图”与“底”——景象特征的生成
弗朗西斯·D·K·钦在《建筑:形式·空间和秩序》中指出:“我们的视野通常是由形形色色的要素、不同形状、尺寸及色彩的题材组成的,为了更好地理解一个景观的结构,我们总要把要素组织在正、负两个对立的组别里。我们把图形当成正的要素,称之为‘形’,把图形的背底当成负的要素,称之为‘底’。”
对于空间特异性的探讨,离不开特定的空间单元的要素,也离不开这些要素存在的环境。特异化的前提在于有一个“均质”的背景环境“底”。在景观设计中“底”不仅要占据大部分的空间,而且需要加以特化处理,削弱其特异化程度,突出均质化,所谓“万绿丛中一点红”,这中间不仅有“量的比例”,更有形式特征上的强对比、反差,相对于背景而言,景观节点“体量”宜小,但形态要素如色彩、造型、构图等则均应与背景产生差异,从而拉开“图”与“底”的距离,进而使图形(图)在背景(底)的衬托下更清晰地表现出来,凸显景象特征。
南京古刹鸡鸣寺位于鸡笼山东麓山阜上,周围是绵软的山体和平直的城墙共同构成的“均质”背景环境,而鸡鸣寺依山就势形成巨大的竖向高差变化,使其建筑天际线突出于均质的背景环境而成为“图”,以此形成强烈的图底关系,形成祥和、高远的景象特征,成为南京鸡笼山台城段具有鲜明特色的典型景观(见图4-34)。

图4-34 鸡鸣寺
在诸多历史片段保留的地段,由于其时间上的跨越和内容上的巨大差异,“图”与“底”的对比关系表现得尤为强烈。这类似于文学中的插叙手法,形成一种历史性的闪回,给人以震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