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的生态实验与自然环境美学的回归
自然环境的不断破坏和城市环境的逐步恶化,引起了艺术家们的警觉,他们试图通过实验和创作生态艺术品,唤醒公众对地球未来的忧患意识。21世纪生态环境建设的趋势将是人与环境融合,这种趋势将对艺术实践产生越来越重要的影响。
从20世纪后期开始,艺术家开始尝试通过生态艺术的实验和创作,引导社会共同再造人类与自然交互作用的生态系统,缓和层出不穷的环境问题。凭借生态艺术,艺术家传播着人类同属一个地球村的体验。艺术家对生态环境问题的反映可概括为两种方式:一种是设计或创作出生态艺术作品以解决城市生态系统面临的自然审美问题;另一种是通过各种媒介和表现手段——绘画、雕塑、多媒体等方式来解释环境美学问题。几乎所有生态艺术作品的主题都是土地、城市景观、植物、动物和人。生态艺术力求治愈城市、人和自然之间不断扩大的物质和心灵的创伤。例如,IT海伦·海尔·哈里森和牛顿·哈里森研究了一个大的生态体系——南斯拉夫的萨瓦河及其毗邻的土地,通过地图和照片表现它们的种种细节。这种给人以强烈视觉冲击的艺术品,由诗意的描述和治理河水的合理建议共同组成。作品促成了政府和民间组织间的对话,从而采取相应的环境治理行为。潘特里西亚·约翰逊设计创造的“居住花园”,在城市中移入土生植物、动物和雕塑走廊,让参观者能亲历自然生态。以上两个作品的共同点都是对自然及生命形式表达了尊重。
一些艺术家将生态、环境等相关知识融入艺术创作中,并借助技术手段表现出来,如日本艺术家菊竹清训创作的雕塑《翼》,可随二氧化碳水平的变化而改变颜色和形态。这是菊竹清训日本一家环境研究所合作创作的作品,旨在帮助人们看到环境中二氧化碳污染的威胁。菊竹清训是美国宏观工程学会会员,他认为绝大多数的城市设计都被一种“机构的思想”所束缚,真正的人性思维方式考虑的是如何创作空间,使人们在其中找到舒适感。他倡导的交互式生态艺术作品,有机地把艺术、科技和自然联系在一起。他的其他雕塑作品还有:《水乡》——可通过改变喷水模式和发出的声音对走过的人们做出反应;《世界》——室外雕塑作品,可随温度的变化而改变颜色,并随环境状况的改变而发出各种声音。
有的生态艺术品被赋予生态的哲理。尤基里斯在作品《跟随城市》中创造了一条通道,通道由彩色玻璃和金属制成,并连着一座玻璃桥,人们站在桥上可以看到城市垃圾的命运。
生态艺术的最新动向是“关注生命”,这一主题超越了艺术品的传统定义,涉及生命、死亡及再生等哲学、伦理问题。例如,巴黎艺术家欧尔斯特和生物工程家克劳德·于丹合作的《生命雕像》,是以河流中的污染物——聚氨醋和极微小的藻类混合的材料塑成的。其中的藻类是活的生物体,在不同的阳光和气温条件下,藻类会时而迅速繁殖,时而停止生长,雕塑的颜色和形态也会随之发生微妙的变化。只要每天给雕像浇水,雕像就有生命存在。
另外一类作品表现了改造居住地与废物再利用的概念,在贝蒂·标蒙的“海洋地标项目”中,有一种水下雕塑礁,利用坚硬的废煤制成。艺术家在此创作了一个海洋生物避难所,以抵制向海洋倾倒垃圾和过度捕鱼造成的毁灭性影响。
很多生态艺术品都基于“生物多样性”概念而创作,饱含环境给予生命的丰富多彩,追求多样性与和谐。由于密集农业和城市化劫掠了生态系统,“生物多样性”就成为生态学关注的最大问题。21世纪的艺术家投身于生态保护的行列,保护所有的生物物种,包括人类自己。
艺术的生态实验其风格和方法是多样的,大地艺术是其中最有影响的类型。大地艺术与以往的绘画和雕塑不同,它将自然作为作品的要素,形成与自然的共生结构。大地艺术与极简艺术相似,多采用简单和原始的形式,强调与自然沟通。
在大地艺术作品中,雕塑不是置于景观中,而是艺术家运用场地、岩石、水、树木等自然材料和手段来塑造景观空间,雕塑与景观完全融合,景观作品本身就是大地艺术。许多大地艺术作品还蕴含着生态主义的思想,遵循生态主义的原则,尽量减少对环境的影响,使用自然材料,即使是在巨大的包扎作品中(包裹建筑或树木等)使用了非自然材料,也是短期内拆除。当代景观设计作品越来越多地带有明显的大地艺术的倾向。华盛顿的越南阵亡将士纪念碑是大地艺术与景观设计结合的优秀实例。纪念碑场地被切去一块,形成微微下沉的等腰三角形,“V”字形的长长黑色花岗石板挡墙上刻着阵亡将士的名单,这个作品是对大地、对历史的解剖和润饰(见图6-11)。

图6-11 美国越战纪念碑平面图
西班牙巴塞罗那是欧洲闻名的艺术之都,1991年竣工的北站公园(见图6-12)是该市为迎接奥运会而进行的城市更新的一部分。旧的火车北站因铁路移至地下而失去了原来的作用,被改建为一系列新的功能场所,如公共汽车总站、警察局、就业培训中心以及作为奥运会乒乓球比赛场地的一个体育设施。公园建在原来铁轨占用的土地上,由建筑师阿瑞欧拉和费欧尔与来自纽约的女艺术家派帕合作设计,通过三件大尺度的大地艺术作品为城市创造了一个艺术化的空间。一是形成入口的两个种着植物的斜坡,二是名为“落下的天空”的盘桓在草地上的如巨龙般的曲面雕塑,三是沙地上点缀着放射状树木的一个下沉式的螺旋线——“树林螺旋”,既可作为露天剧场,又是休息座椅。三件作品均采用从白色、浅蓝色到深蓝色的不规则的釉面陶片做装饰,在光线的照射下形成色彩斑斓的流动图案,让人联想到高迪或米罗的作品。景观设计将环境景观的使用功能与大地艺术的创作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图6-12 巴塞罗那北站公园
大地艺术还为景观设计带来了艺术化地形的设计概念,它以大地为素材和对象,用完全人工化、艺术化的手法来塑造和改变大地的面貌。由于它既融入了环境,又表现了自身,越来越受到人们的接受和推崇。艺术化的地形不仅可以创造出如大地艺术般宏伟壮丽的景观,也可以塑造出亲切感人的空间。位于美国马萨诸塞州威尔斯利的少年儿童发展研究所的儿童治疗花园是一个用来治疗儿童由于精神创伤引起的行为异常的花园,由瑞德景观事务所和查尔德集团共同设计。孩子们可以在此玩耍,并和医师一起通过感受美好环境进行治疗。花园的目的就是通过患儿与专门设计的景观的相互作用使孩子能体察到自己内心的最深处。花园被设计成一组被一条小溪侵蚀的微缩地表形态:安全隐蔽的沟壑,树木葱郁的高原,可以攀爬的山丘,隔绝的岛屿,吸引冒险者的陡缓不一的山坡,有无穷乐趣的池塘,以及可以追逐嬉戏的开阔的林地。贯穿全园的20 cm宽的钢床溪流,源自诊所游戏室外平台上的深色大理石盆,水自盆的边缘溢出,消失在平台的地下,然后又在平台边石墙外的不锈钢水口出现,流入小溪(见图6-13)。由于植被和地表形态错落不齐,从一处根本无法欣赏花园的全貌,所以促使孩子们在花园中各处活动,以发现不同的空间区域。

图6-13 钢床小溪
英国著名的建筑评论家詹克斯的私家花园(见图6-14)也是一个极富浪漫色彩的作品,花园以深奥玄妙的设计思想和艺术化的地形处理而著称。这既是对詹克斯“形式追随宇宙观”观点的形象诠释,也体现了他对中国风水思想的理解。詹克斯夫妇在设计中以曲线为母题,土地、水和其他园林要素都形成了波动的效果,詹克斯甚至将这个花园称为“波动的景观”。整个花园景观最富戏剧性效果的是一座绿草茵茵的小山和一个池塘。这里曾经是一处沼泽地,克斯维科改造了地形,并从附近的小河引来了活水,创作了良好的景观环境,也改善了这块地的风水。绿草覆盖的螺旋形小山和反转扭曲的土丘构成花园视觉的基调,水面随地形弯曲,形成两个半月形的池塘,两个水面合起来恰似一只蝴蝶。整个花园就是一个艺术化的地形和场地。

图6-14 詹克斯私家花园
大地艺术家们最初选择创作环境时,偏爱荒无人烟的旷野、滩涂和戈壁,以远离人群来达到人类和自然的灵魂的沟通。后来他们发现,那些被人类生产生活破坏而遭遗弃的土地也是很合适的场所,因此大地艺术也成为各种废弃地更新、恢复、再利用的有效手段之一。20世纪90年代,为了使德国科特布斯附近的露天矿坑尽早恢复生气,这个地区不断邀请世界各地的艺术家以巨大的废弃矿坑为背景,塑造大地艺术的作品,很多煤炭采掘设施如传送带、大型设备甚至矿工住过的临时工棚、破旧的汽车也都被保留下来,成为艺术品的一部分。矿坑、废弃的设备和艺术家的大地艺术作品交融在一起,形成荒野的、浪漫的景观。
大地艺术是从雕塑发展来的,但与雕塑不同的是,大地艺术与环境紧密结合,成为环境景观的组合部分。大地艺术的叙述性、象征性、人工与自然的结合,以及对自然的神秘感的表现等特征,都对当代景观设计有着重要启示。
艺术的生态实验特别是大地艺术的思想对景观设计有着深远的影响,丰富了景观设计的思想观念和表现方法。很多景观设计师在景观设计中都越来越倾向于借鉴大地艺术的表现方法,加强了景观的生态效果和艺术表现力。
后现代主义理论与观念的研究异常活跃,甚至可以说接近无穷,各种艺术现象错综复杂、枝蔓相连,艺术主张多元共存。后现代主义要回归商品化的现实社会和现实生活,充满了矛盾和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