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孝道的图画

三、孝道的图画

图画是美术的一种,因占有一定空间并诉诸于视觉,故又称作“造型艺术”、“空间艺术”和“视觉艺术”。它能画出具体形象,表现实在的生活,因而为人所重视。唐代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对于图画的功用,一开始就说:“夫画者,成教化,助人伦,穷神变,测幽微,与六籍同功,四时并运,发于天然,非由述作。”从最早的意义说,原始人在岩石或陶器上刻画涂绘,就是为了表达思想,传递信息,最初的文字也是由图画演变而来的。当人们认识到它是一种理想的教化工具时,其作用就更大了。

封建社会的统治者为了控制思想和舆论,很重视对人民的教化,即所谓“政教风化”、“教育感化”。图画作为一种艺术形式,用以成为教化的工具,是非常合适的。有些政教固然可用文字表达,但在古代,识字的人并不普遍,大部分平民百姓(农民、手工业者等)都是文盲,而他们也是被教化的主体,如果使用图画,不仅易于看懂,并且推行起来容易深入人心。

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发展中,绘画有雅俗之分,如同音乐的“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宋玉说:“客有歌于郢(楚都)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和者数千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12]这即是所谓“曲高和寡”,美术也是如此。在中国艺术中,除了宫廷艺术具有豪华气派之外,文人艺术强调雅致,民间艺术主张通俗,宗教艺术介于两者之间。鲁迅重视通俗艺术,他说:“民间另有一种《智灯难字》或《日用杂字》,是一字一像,两相对照,可看图,主意却在帮助识字的东西,略加变通,便是现在的《看图识字》。文字较多的是《圣谕像解》《二十四孝图》等,都是借图画以启蒙,又因中国文字太难,只得用图画来济文字之穷的产物。”[13]他在与友人的通信中,谈到民间年画(花纸)时说:“要为大众所懂得,爱看的木刻,我以为应该尽量采用其方法。不过旧的和此后的新作品,有一点不同,旧的是先知道故事,后看画,新的却要看了画而知道——故事,所以结构就更难。”[14]

“先知道故事,后看画”,是个很重要的现象。对于民间艺术的研究,我们的艺术史论家还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尤其是在旧时的农村,文化的传播主要是靠口传,而不是书本,更没有现代的广播、电视等。口头文学(口承文学)是一种重要的形式。一个农村妇女,不识字、也没有出过远门,但知道很多知识,对于古代神话、传说故事、戏曲人物等,能讲起许多,都是从讲故事人那里听来的。当她看到有关的年画或其他图画时,因为已经知道了内容,感到特别亲切,不但能述说画面中的人物和场景,并且会对艺术的处理作出评论。民间艺术不像文人艺术,很少有直接抒发个人情感的作品,大都是传统题材内容,也是艺术流传的一种形式。汉代的画像石、民间的木版年画以及“二十四孝图”等,都带有这样的特点。

有关孝道的图画,在春节喜庆中也有表现。过去的木版年画,除了刻印欢庆的内容之外,也要祀神祭祖,不忘祖先的恩德。有一种“家堂画”,本是敬老祭祖时悬挂的,上列祖先牌位,画孝子贤孙礼拜。河北武强的一幅《永言孝思》图,也是一种家堂画。外廓是宗庙式的建筑,内中不列先人名讳,只署“三代宗亲”牌位。中间画二老端坐,下边是五男五媳,似是“五子登科”之意。灯烛鲜花,满堂热闹。在画面的左右和下边,分格排列了“二十四孝图”(实际只画了十六孝)。除了祭拜祖先之外,宣扬“孝道”的意图是明显的。关于“二十四孝图”,我们将在后面重点介绍和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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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言孝思

清代“家堂”画
河北武强民间木版年画


[1]见康殷释辑《文字源流浅释》(增订本》,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2年。

[2]见康殷释辑《文宁源流浅释》(增订本):“表现老人的文字”。

[3]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禽部第四十九卷“慈乌”条。

[4]载《文县志》(清光绪二年刻本)。《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西北卷》,书目文献出版社,1989年。

[5]《蓟县志》(民国33年),《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华北卷》,书目文献出版社,1989年。

[6]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菜部第二十七卷“藜”条。

[7]《后汉书·礼仪志中》。

[8]《礼记·祭统》。

[9]《论语·为政》。

[10]《孟子·万章上》。

[11]《尚书·尧典》。

[12][战国楚]宋玉:《对楚王问》,《昭明文选》。

[13]鲁迅:《连环图画琐谈》,1934年5月9日,收入《且介亭杂文》。

[14]鲁迅:《致刘岘信》,约写于1934至1935年间(据收信人作木刻《阿Q正传》后记所引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