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厢也情愿

一厢也情愿

5月下旬,长白山居然还在下雪。对于我而言,每一朵灵动的雪花都带着期许,寄托着厚爱。对于当地人,5月的雪早已不足为怪,让人习以为常。风伴着雪打在脸上,让没有带来厚外套的我感到透心地凉,觉得室外的温度似乎接近0℃。这里好多人都穿上了羽绒服,而我却只穿着单薄的外套穿梭在山林中。

这次我为观察跳巢而来,黄小得知我被冻得瑟瑟发抖,埋怨我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问起我所在的位置,他要给我送来羽绒服,或者接我离开山林。我冻得上下牙打架,手指麻木,哆嗦着看到他的微信后,心中满满的感动,虽然身体还在打着寒战,内心早已热血沸腾。

三号基地的人工巢中的鸭蛋还在孵化中,朴老师说:“今天的任务就是看鸭宝宝表演,等待鸭妈妈来抢鸭宝宝,这个场面绝对火爆。”

每天都是崭新的,每天都有意外收获。朴老师领着我们来到一个我未曾来过的掩体。这个掩体用四根树干连起,周围用黑色丝网围上,还有一个塑料薄膜做成的门帘子,可以挡住微弱的冷风。我称这个掩体为“树屋”,因为这是由四棵柳树围成的屋子。坐在这里,可直接避开寒风的侵袭,虽感觉不到温暖,但身体不会战栗。

树屋搭在河边,与河岸只有三四米距离,河对岸是峭壁,这里是天然的避风港。这片水域上下游都是一浪推一浪的激流,只有这里风平无浪,水面微风助推涟漪,如果不是近距离欣赏,无法看到水面微弱的波澜。

因为与河水为邻,清澈的水域折射出河沙的金色,在水波的涌动中,树木映在河水中曼妙的倒影,如被熨烫过的丝巾铺在了河面。

没有中华秋沙鸭光顾时,我便借助掩体的摄影口欣赏山水。满眼的绿意,虽无法疗伤,但足可以慰藉内心的焦灼。

上午十点,上游飞来一只雌性中华秋沙鸭,“嘎!嘎!”叫得凄凉。朴老师告诉我们:“昨天它的雏鸭被抢了,它是在找孩子呢,好可怜的鸭妈妈。”

这只雌性中华秋沙鸭游到我的眼前。关注中华秋沙鸭已有时日,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欣赏中华秋沙鸭。透过掩体,我们似隔桌而坐,彼此注视着却相对无言。雌鸭缓慢地拨动双足,足蹼划向后面时,脖子随之成S状一伸一收,如小舟划动着。它瞪着黑色珍珠般的眼睛,闪着神秘莫测而又伤感的光。突然它身子跃起,快速地挥舞翅膀后,一头扎入水中,随后长喙叼出一条胖乎乎的鱼,仰起脖颈将鱼吞入腹中。之后,又东张西望了。

母爱

不一会儿,又来了两只中华秋沙鸭,三只鸭你追我赶。此时的三只鸭中,除了丢失鸭宝宝的雌鸭,还有两只是亚成体鸭,想必亚成体鸭是失雏鸭妈妈的姐妹,或者“闺密”,它们一起来寻找鸭宝宝。与其说找,不如说抢,其实就是在寻找中抢回自己的鸭宝宝。这时,我问朴老师:“如何区分哪只是鸭妈妈,哪只是亚成体鸭?”

朴老师告诉我:“从大小可以看出来,再有就是看它们的眼神,鸭妈妈目光慈祥温润,亚成体鸭目光机灵活泼。”

鸟类与人类情感如此相似,目光里的爱也是共通共存。

三只中华秋沙鸭巡查这片水域,来来回回并不厌倦。之后,停泊在丢失孩子的位置。它们不懂成语刻舟求剑,却不自觉演绎着刻舟求剑的又一个版本。它们在等待鸭宝宝们的到来,它们在等待强盗鸭的到来。亚成体鸭是铁瓷,是帮手,它们都信心满满准备夺回被抢走的鸭宝宝。

眼前宽阔的水域成了宽屏幕电视,中华秋沙鸭就是故事的主角,我作为观众,随着野鸭们的动态和目光,内心也跌宕起伏。

大自然可以把人类的知识变得宽泛,把人类的思维变得活泛,由此不断地激发人类的思想活力。驻足河畔的我,在观察大自然美景时,在观察中华秋沙鸭的过程中,调动了无穷的想象,启动了尘封的情感,有时多愁善感只因心底藏着爱——对自然的爱,对动物的爱,尤其是对中华秋沙鸭的爱。

夕阳西下,我恋恋不舍地离开山林。那些可爱的小精灵离巢后藏在何处?暗暗埋怨它们,为何让我等得好苦。

不知不觉,我的世界被中华秋沙鸭占领了,我着魔一般爱上了水域中的宝贝,长白山的宝贝。爱它之深,其他鸟类——譬如鸳鸯——飞过眼前,都不会让我如以前相见那般惊喜。

如果思念的对象是人的话,这或许就是爱情的前奏了。可怜的我,一厢情愿,算不算单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