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智慧的力量

5.智慧的力量

为了分析我们已列举的性情,人们做了许多尝试;但是,当一种性情的存在得以确认时,科学上的一个目的(或许是最重要的目的)就算达到了。我们更关心它的现实情况和影响,而不是它的来源或形成方式。

同样的观察方法也可用于观察人类天生的其他力量与能力。它们的存在与用途是我们研究的主要对象。我们认为,思维与推理是某种能力的体现,但当人们没有运用思维与推理的时候,它们以什么形式存在,或者,在不同的人身上,它们又因生理差异而有什么区别,这些问题我们还无法解决。只有通过运用才能发现这些能力:没有运用它们时,甚至具备这些能力的人都不知道它们藏在何处;由于它们起的作用就是其本质的一部分,因此,在许多情况下,难以将这种能力自身与因其而养成的习惯区分开来。

关注不同问题的人、在不同情况下行事的人,总体上表现出不同的天赋,或至少拥有形式不同并适用于不同目的的同一种能力。人类不同的命运可能造就了民族的或个人的独特天赋。我们或许会冒昧评判人类这方面的长处,或自以为可衡量他们可能要求根据他们的不同成就而得到的相应尊重;在做这些之前,我们应该努力发现一些规则,并用以判断人的哪些能力是值得钦佩的,或者在他们运用能力时,什么是有利的,这样做,才是合适的。

由感官获得信息或许是具有智力的动物最早的功能,生命体的一项伟大成就在于其动物器官的力量和感知力。他由此感受到的快乐或痛苦则在他了解的东西之间形成了一个重要差异;在顺从自己的欲望之前,他得仔细辨别这个差异。他必须用一种感官对事物的感知去审视这个事物;如他在试图触碰之前先用眼睛观察;在满足自己的饥渴之前,得运用自己的全部观察的手段。由经验而获得的洞察力成为他心智的一项能力;思维上的推断有时不能和感知区分开。

我们周围的物体外观虽不同,却相互有联系。将它们作比较会发现,当我们分开研究时它们表现不出什么;它们有自己的影响和相互之间的影响;在相似的场景中,它们产生相似的作用和同样的结果。在我们发现并指出它们在作用上具有一致性时,我们就发现了一个自然定律。许多这样的定律,甚至是最重要的定律,都是普通人所知的,且几乎是自然而然地产生的:但是其他定律却隐藏在似是而非的迷雾之中,是普通人的天赋无法揭示的;因此,我们需要对它们进行研究和长期观察,还需要具有卓越的能力。商人和科学家的洞察力和判断力可以揭示这种复杂性;他们的智慧有多大,要看他们是否能凭借这些智慧来找到普遍规则,这些规则适用于看似没有共性之物;他们还要能发现普通人容易混淆的事物之间的重要区别。

科学的目标是将各种具体情况归结到一般人能理解的范围内,并把各种活动归结到它们的共同原理上。而我们若想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与此相同的事,这涉及贪图享乐之人或实干之人:似乎迄今为止,积极与勤奋的人肩负着同一任务,即通过观察与体验,以期找到欲实现目标所应具有的一般观点,以及可用于指导他们具体行为的准则。他们并不总是将自己的天赋用于不同的对象,他们之间的主要区别在于言语所及的范围与多样性,还有他们在归结问题时的不同意图。

尽管欲望和热情总会驱使人行动,产生不同的外在结果,但人类却很少能逃出对细节的观察,从而走上总体观察的道路。他们衡量自身能力大小的标准是:能否快速判断出其研究主题中最有用的东西,并利用它们提炼可以用在每次尝试中的结论。必须要承认,对于一个注定要在困难丛生之中行动的人来说,这些是一种恰当的能力和实力检验。堆砌辞藻、泛泛而谈有时可能表现出如此多的学问和知识,却对现实并无多少裨益。这类天赋最多也就是自吹自擂,很少和那些在进退维谷之时发挥积极作用的高超论点相媲美。更不用说和那些在经历困难时必不可少的大无畏精神和心灵的力量相比。

然而,积极之人的能力和他们所关注的主题有很直接的关系。卓越的判断力被运用在外在和静止的环境中时,会形成一种能力;在被运用到社会和人事的时候,则是另一种能力。才华横溢这一名声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模棱两可的,除非我们知道这一名声是怎么得到的。他们非常了解他们所适用的事物,是在评价人之伟大能力时,所能言及的全部内容。如果研究不必选择对象,思维不需天赋,心灵不需感官,积极性格不需成为习惯,那么可以说任何部门、各行各业都将产生伟大的人。

实际上从事最卑贱职业的人有时也会忘我、忘记其他人,以至于坚定不移地赞扬他们认为优秀的人,把勋章戴到任何最值得尊敬之人身上。每个技工都有学徒和最谦卑的崇拜者,他们在其专门的职业中都是伟大的人;或许我们更应确定地宣告是什么使一个人(变得)幸福、友好,而不是是什么让他的能力、天赋受到尊敬。这在天才们自己看来,或许是不可行的。但是这种影响会点出我们判断事物的规则和标准。被仰慕、被尊敬就是在人群中享有突出地位。天才们直接获取了这一殊荣,他们研究人类,透视其观点,克制其欲望或扰乱他们的阴谋。超人能力带来的是超人的力量,每个个人都可以达到,并为那些犹豫不决、优柔寡断之人指出一条通往成功的道路。

这一描述并不针对某个技术人员或职业;或许它暗示了某种能力,它使得人们各尽其职,被剥削被压迫。如果我们把整体拆成部分,把个体的观察限制在各自的轨道之中,我们该在哪里发现这种适合于人在集体中行动的天赋呢?

在同类的目光下行动,或在公开场合中表达自己的看法,或充分利用情感和思考方式,使人作为朋友或敌人成为社会的一员,这些似乎是其天性中最重要的使命、天职。如果他必须劳动、必须生存,那么就没有比为了人类的益处而活着更好的目标了;也不会有比让人与人和睦相处的智慧更好的天赋了。实际上理解力看起来就像从情感中来一样。在人类事务中,很难在头脑敏捷和机智勇敢之间做出区分。两者结合之处促成了思维的杰出地位,这种情况在人类尤其是在特定年代、特定民族出现的频率决定了人类中天才的比例并赋予他们独特与殊荣,而不是投机或通过机械、艺术取得进步的结果。

当国家在发现和探索的过程中逐渐胜于其他国家,那么最后胜出的一定是最有学识的。科学体系是逐渐形成的。地球被各个年龄段的历史、不同的阶段覆盖,当历史成为沉寂,只有胜出者的知识得以留存。罗马人要比希腊人更有智慧;每个现代欧洲的学者在这个意义上也都比那个时代最有成就的名人更有学问。但是他在这个意义上就成了绝对的优胜者了吗?

评价人时,不是看他们知道什么,而是要看他们能够做什么,要看他们让物质服从生活目的的技艺,要看他们在发现战争和民族对抗的进程中的活力和行动。即使在文学之中,也应从人们基于天赋创作的作品去评价他们,而非学识。古希腊共和国的观察视野是极其狭窄的:积极之人的忙碌生活似乎与学识不一致:尽管如此,那里的心智也在尘土和汗水之中得到了它最大的力量,并且获得了最好的信息。

相对于那些从书籍的信息中悠闲地学习人类特性的地区而言,现代欧洲或许是特殊的。对古代文学的重视,认为人类的情感和理性没有它的帮助就会消失在文明社会之中的看法,让我们陷入了黑暗之中,在这里我们努力从想象和思考中找出现实经验和情感何为重要:我们努力通过无人使用的语言语法,借助评论家的桥梁,得到思维和博学的美感,这源自有活力的社会精神,或得自对活生生现实的感知。我们的关注经常会局限在科学元素之中,很少触及这种可以扩大能力和力量的领域,这个领域是有用的知识可以提供的。就像研究欧几里得的数学家从不思考测量一样,我们理解了社会但是不能和人交往;我们重复政治的语言,但是感觉不到国家的精神;我们参加军事训练,但是不知道如何通过阴谋或武装力量让无数人为一个目的行动。

但是或许可以这么说,我们为什么要指出一个不能够被校正的错误呢?如果国家事务需要参与,伟人自然就会参与;更好的职位出现之前的中断时间是读书的大好时机,即使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处,只是为了聊以度过闲适的光阴或是借此来限制毁灭性的娱乐诉求。因为没有比这更好的理由,我们利用如此多的早年时光,在戒尺之下获得我们并不指望在学校之外能运用的知识。尽管我们在研究中抱着和在娱乐中同样的浮躁之气,但人类的心灵最痛苦的是轻视知识,甚至要比过分重视文学还要可怕,正如商业为生活带来的东西并不有助于我们的行动,而形成性格的方式本身就可以是快乐的,且对于人类极为有用。

如果能够把在放松心智的力量中度过的时间,或是在忙于保留每样会让人虚弱甚至腐败的东西所耗费的时间用在加强这些能力,或是教诲心灵辨识其客体、力量之上,我们将不会在成熟的年岁面临失业的痛苦;在麻将桌前赌博而被浪费的天赋,或被心中的怒火所吞噬的光阴也同样如此。至少那些参与国家管理的人或许相信自己有能力管理好国家事务;尽管国家拥有军队和议会,但无须损害私人财产,他们也会发现足以取悦自己的东西。人不可能永远思考;我们也无时无刻不会感觉到我们是和人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