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技艺史

我们已经看到，技艺是人类天生的本能；而且他经过多年练习所获得的技能只是对其本初天赋的一种增进。维特鲁威在西徐亚茅屋中发现了建筑物的雏形。生产武器的工匠能在职业生涯中首先制造出投石器与弓箭；或在建造原始人的木舟时发现他们的造船的技艺；即使是历史学家和诗人也会发现在他们的神话和诗歌中有着其技艺的最初模样，这些作品庆祝战争的胜利、爱情和人类原始状态下的历险。

人们注定要培养自己的天性或改进自己的环境，因而发现了自己不断关注、施展天赋和劳作的对象。技师在他不能靠个人成就创造什么的时候，他的团队也足以因为这样的练习而变得强大，尽管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的作用：他的理性和热情因此殊为有效地参与进了社会事务之中；他的发明和技术在获得自己的住所和食物的过程中得到锻炼；他的特殊追求通过时代和国家的环境得到满足：在一种情况下，他被战争和政治关怀所吸引；在另一种情况下，他则被利益、舒适或便利所吸引。他让自己的方式满足他自己所想的目的；通过加倍努力、逐渐的改进，而让其技艺更加完美。在其进步过程中的每一步，如果他的技能增进了，那么他的欲望一定会同样有时间扩展：建议他做一些他不重视用途的东西或许将是无效的，正如告知他某种心愿，而这心愿并不是他能驾驭的。

时代的进步建立在那些超越时代的人物的成就之上，国家的进步则部分依赖于借鉴外国的学问与技艺。人们认为罗马人学习了希腊人，现代欧洲则向二者学习。在这样的想象中，我们逐渐取得了这样的进步，承认没有什么东西在任何民族的实践中是最原创的。希腊人抄袭埃及人，而甚至埃及人也是模仿者，尽管我们不知道他们模仿的是谁。

我们知道，人们因为榜样和交互影响而改进自己；但在相互刺激、相互指导的各民族的例子中，为什么他们要从国外寻找技艺的起源呢？每个社会自己已经有了一定的技艺原则，为什么还要有个适当的场合让其出现呢？当这样的场合展现给某民族时，他们逐渐掌握了它；随着它的持续，他们改进了这一兴起于他们自己的发明，或者他们自愿地复制他人的东西：但是他们从未运用自己的创造力，或眼观他国，寻求对某些他们自己的追求中并不占主流地位问题的指导；他们从未接受一种没能让他们发现用途所在的改进方式。

我们不断发现，发明是偶然的；但是这个偶然的发明很可能偶然地被某个时代的技师们忽略了，却被某后来者，某个更加了解其用途的人所抓住这一机会。在环境有利或某一民族在意任何技艺对象的地方，每一项发明都因为被付诸普遍的实践而被保留下来；每个模板都被研习，每一次偶然事件都被加以考虑。如果各民族实际上是从邻人那里学到东西，他们或许就只是借鉴了一些他们在同样情况下也会自己发明出这样东西的环境。

因而任何一个国家的单个实践很少能传给其他民族，除非相似的环境也通过这种方式被引进来。因此我们不断抱怨人类迟钝和粗鲁，抱怨技艺传播的延宕。尽管罗马人采纳了希腊技艺，色雷斯人和伊利利亚人也不断地用漠视的态度迟滞着自己的技艺而不让其传播。那些技艺在一个阶段里，不许传播到希腊殖民地，在另一个阶段里则不许传给罗马人。即使是在技艺通过可见的交往而得到传播的地方，它们也仍然是被发明缓慢的独立国家所接受。它们在罗马传播的速度并不比希腊慢；它们被传播到罗马帝国的边缘，并同时传播到新殖民地里面，变成了意大利政策的一部分。

从国外而来占据开化省份的现代民族，保留着它们在国内的技艺：新主人在他能培育出大丰收的地方猎猪放牧；他用宫殿的样式建了自己的居所，在一场毁灭中点燃了前居民的宫殿、雕塑、绘画和图书馆；他根据自己的计划建立了定居点，而不是高瞻远瞩地想着这会给他们的子孙带来什么样的好处。现在这些民族的房屋就像前任的一样，逐渐扩大自己的空间；公共建筑需要一种新品位的富丽堂皇。即使这种品位随着岁月流逝而突飞猛进，欧洲人民也会想起他们父辈所毁弃或一扫而光的先例。

如果现代人的原创天赋枯竭，古代留存的文字就会被研习和模仿：意大利人和普罗旺斯人最原始的写诗努力就像是希腊人和古罗马人一样。我们必须想想，没有这些榜样的作用，我们作品的品质能够在不断改进中达到何种高度，或者是否我们已经更多是通过模仿而不是迷失在逃避我们民族的思考体系和我们对神话的把握之中。我们当然应该感谢他们给我们的很多作品提供了素材和形式；没有他们的榜样，我们的文学以及行为和政策的品种都会和我们现在的不同。或许可以这样确信地说，尽管罗马人和现代艺术品位很类似于希腊艺术，然而人类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吸干这一源泉，除非他们急于打开自己的溪流。

情感和想象力、手与脑的使用都不是某个民族的发明；依赖它们的技艺的流行在每个民族中都是一项证据，这一证据更多是出于国内的政治幸福，而不是从国外获得的启发，或得自任何与勤奋或天赋有关的民族优越性。

当人们的注意力转向某种特殊主题的时候，当某个时代的所得被完整地传给下一代的时候，当每个人都各得其所，并能够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时候，各种创造就会成倍增长；很难找出任何技艺的起源。获得完美的途径是多样的；我们不知道该把我们的赞美交给谁；最初的和最后的都让我们取得了技艺的一定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