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合一”的哲学内核

一、“天人合一”的哲学内核

中外较多思想家都论述了人与自然不可分割的密切关系。德国古典哲学家费尔巴哈论述道:“人本来并不想和自然与自然分开,因此也不想把自然与自己分开;所以他把一个自然现象在他身上所激起的那种感觉,直接看成是对象本身的性态。……人们不由自主地、不知不觉地——亦即必然地……将自然的东西弄成一个心情的东西,弄成了一个主观的、亦即人的东西……把自然现象当成一个宗教的、祈祷的对象,亦即当成一个可以由人的心情、人的祈求和侍奉而决定的对象了。人使自然与他的心情同化,使自然从属于他的情欲,这样,他当然就把自然弄成顺从他、服从他的了;未开化的自然人还不但使自然具有人的动机、癖好和情欲,甚至把自然物看成真正的人。”[2]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意识一开始就是社会的产物,而且只要人们存在着,它就仍然是这种产物。当然,意识起初只是对直接的可感知的环境的一种意识,是对处于开始意识到自身的个人之外的其他人和其他物的狭隘联系的一种意识。同时,它也是对自然界的一种意识,自然界起初是作为一种完全异己的、有无限威力和不可制服的力量与人们对立的,人们同自然界的关系完全像动物同自然界的关系一样,人们就像牲畜一样慑服于自然界,因而,这是对自然界的一种纯粹动物形式的意识(自然宗教);但是,另一方面,意识到必须和周围的个人来往,也就是开始意识到人总是生活在社会中的。”[3]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历史的发展,在中华先民的原始思维中,人与自然万物的联系日益被重视。他们认为,和人类一样,自然万物具有生命,且在一定条件下可以互相置换和融合,即“以无生者作为有生者看”“以非人作人看”。[4] 中国哲学的主基调之一是“把无生物、植物、动物、人类和灵魂统统视为在宇宙巨流中息息相关乃至相互交融的实体”[5]

“天人合一”观念的形成以远古时期人对自然的依附为前提。远古时期,人类的力量还比较弱小,与无处不在的自然之力相比,显得微不足道。这一阶段,人的主体意识还很淡薄,只能从属于自然而本能地生活。“人与自然处于原始的、直接的、浑然天成的统一状态。所以,原始人崇拜自然、敬畏自然、依附自然,对自然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臣服心态。人消融和淹没于自然之中的这种主客一体的关系,表现在认识上,就是一种主客混沌互渗的原始思维。随着人在劳动实践中对自然万物的性质,特别是对农作物的季节性生长规律有了丰富的认识之后,在自然观和伦理观上便注重对自然万物生长规律的模仿利用,追求人与天的融合。”[6]于是便形成了“天人合一”的思想观念,即认为自然和人类一样是有生命、有灵魂的东西。

早在远古时期,土家族先民们就初步形成了朴素的“天人合一”的观念。土家族先民把世界万物都视为与人一样具有灵性的东西,将人视为自然界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他们相信自然万物具有生命,且互相联系,在一定条件下包括人类生命在内的自然万物可以实现生命的互相转换。具体来说:

一方面,土家族先民将自己的生命溯源为某种或某几种自然物演化而来。在土家族神话《卵玉射太阳》中,土家族祖先的生命来源于蛋。相传:“远古时宇宙处于混沌之中,一片黑烟,无天无地,昼夜不分。突然一阵狂风将黑烟吹散,随之飘来一朵白云,白云里裹着一个硕大的蛋,蛋白如天,蛋黄似地,随着天崩地裂一声巨响,蛋裂开了,跳出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名叫卵玉,她就是土家族的祖先。卵玉喝虎奶,吃铁砣。她见天地相互粘连,就用箭射开,随着天地分开,才有了世界的开端。”[7]在土家族《摆手歌》中,人体的基本结构是由植物演变而来的,即骨架由竹子演变而来,肠子由豇豆演变而来,肝肺由荷叶演变而来,肌肤由稀泥演变而来,汗毛由茅草演变而来,脑袋由葫芦演变而来。[8]

另一方面,土家族先民们将自己与动植物们紧密联系在一起。在武陵山区永顺土家族地区广泛流传着的《梯玛歌》中,讲述了人和动植物共同创造了天地万物的故事。原文如下:

没有天,梦一般昏沉。

没有地啊,梦一般混沌。

……

啊!绕巴涅啊,他把树搬上肩;

惹巴涅啊,她把竹扛上身。

(那尼)大树连苋,

(那尼)大竹盘根。

传说大鹰也来帮忙,

传说大猫也来相助。

大树飞起做支柱,

大竹飞起把天撑,

大鹰展翅横起身,

大猫伸脚站得稳。

(啊尼)

天开地也开啊,

天成地也成。

……

只有姐弟俩啊,世上只有两人。喜鹊开口劝,二人莫离分。

燕子开口说,一团要箍紧啊。

松鼠也来劝,这样事才成啊。[9]

根据上述内容,我们可以发现,在湘西土家人的观念中,天地万物最初是“梦一般”的混沌状态。土家族始祖绕巴涅、惹巴涅姐弟与大树、大竹、大鹰、大猫等动植物一起创造了天地。姐弟二人又在喜鹊、燕子、松鼠等动物的劝说下成亲,繁衍了人类。可见,在土家族先民的观念中,人与自然是亲密无间的。

这种以“天人合一”为内核的自然观是土家族先民原始、朴素的思维观念的产物。土家族“天人合一”的观念被较为完好地保留了下来,深刻影响着土家族人的生产生活方式和思维习惯。土家族以“天人合一”为内核的生态观在永顺土家族对待油茶和油茶林复合系统的态度中亦有生动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