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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

秋深了,天也就一日一日地冷了。

秋天的一只脚已经踏进冬天的门槛。

牧村上空的那只孤鹰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某天,小小牧村还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沉睡,偶尔的一声啼哭,不知是谁家的娃从梦中突然醒来,随即又睡着了,接着是长久的静谧。牧村最东头那座低矮破旧的土屋里,却早早地亮起了灯。因为没有风,风力发电机停止了转动,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屋里灯光昏暗,隐隐地回旋着一丝鬼魅的气息。其实,这一家三口彻夜未眠,一边包饺子,一边嗡嗡嚷嚷地说了许多话,还夹杂着娘断断续续的抽泣。天快要亮了,良子也吃罢了饺子。饺子很好吃,里面放了切得细碎的干羊肉和沙葱花,轻轻地咬一口,满嘴流油,香气扑鼻,余味悠长。

良子说,我该上路了。

爹娘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出门,怕着什么似的,不愿意惊动这沉寂的夜,清凉的夜,冷冰冰的夜。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从屋里走出来了良子。屋门又吱呀一声关上了。良子没有回头。良子能够感觉出来,爹娘那沧桑的目光早已经穿透薄薄的陈年的墙壁,满含忧伤和悲戚地落在他的脊背上。爹娘的目光尽管沧桑,却也像刀子,柔软的刀子。良子身背他在城里上学时用过的一卷铺盖和一个书包。良子要去的地方,正是他上了十几年学的那个叫吉镇的小城,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小城。他要离开爹娘,离开秀秀,离开小小的牧村,到那个叫吉镇的小城打工,用自己的汗水和血水一边养活自己,一边治疗情感的创伤。

良子经过寡妇许金花和光棍田大的坟头时,天际正好露出了鱼肚白。良子突然停下脚步,站在两座孤坟之间,默默地注视了许久。坟头上枯草萋萋。此时此刻,看着这两座孤坟,良子究竟想了些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