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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父母早已经成了亡故之人。

三年前,因为父母所在的那个坟场要开发成建筑石材工业园,我们不得不遵照有关部门的指令,让父母离开他们沉睡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我们将父母的骨殖重新入殓,然后把两具崭新的柏木棺椁抬上一辆皮卡,沿着新铺的柏油公路行驶一百多公里,埋进巴彦浩特镇南边的红山公墓。我们兄弟们分摊出资,花了一大笔钱,青砖,白瓷,红瓦,为父母修建了一座还算不错的新墓园,占地将近两百平方米。如果真的有什么天堂,什么灵魂,我相信父母就在天堂里,而不是在墓园里。阴阳两隔,只是我们无法得见罢了。“桃花源里可耕田”,我担心天堂里没有草原和羊群,没有耕地和庄稼。因为父母既是农民,又是牧民,他们是永远闲不住的人。一旦闲下来,他们会感到寂寞。自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有了呼叫机开始,我就不再戴手表了。父亲当年送我的那块英纳格手表,被我用一块红布包裹起来,置于书柜上方一个隐秘的角落。伏案写作之余,有时候心血来潮,把手表拿出来上几圈发条。原本沉睡的手表突然被激活,立刻响起那种铮铮作响的钢音,声音丝毫不弱于三十多年前。于是,我有些凝滞的记忆也被激活了,开始回忆许多往事,一次次地感慨,乃至唏嘘不已。那么,那台曾经伴我度过少年时代的半导体收音机呢?还在。在哪里?在我大哥那里。自从有了风力发电机和直流电视机后,大哥也不再听收音机了。我相信大哥会将那台收音机保存得很好,如果装上六节五号电池,兴许依然能够发出当初那样洪亮的声音,只是时过境迁……

唉,不说了,就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