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名伶十三绝图

这还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1929年的春天，我在北京同一位朋友去看房子，那是一幢老式的府第，虽然房屋格局非常齐整，但是已然呈着破败的气象。这正象征那房主人，过去也是炫耀一时的人物，而到那时却已没落了，沧海桑田，何况乎一幢屋宇呢！

我们在看房子的时候，忽然，我在一间客厅里发现了幅古画，引起我的注意，那就是这帧“十三绝”图，它是绢面彩绘的戏装人像，宽大足占满了半边墙壁，每个人物硕大逼真，栩栩如生，那都是我们梨园界的前辈名人啊！这十三位中，我竟有大半没有见过，而且都已逝世多年了。这是一个剧坛古迹，也是一件珍贵的纪念品。我当时向屋主询问这幅画的来源。据说这是逊清咸丰年间一位名画家沈蓉圃先生的遗作。这位先生轻易不肯为人画像的。某日，在琉璃厂的古玩铺里会见这十三位名艺人，一时高兴，绘成这帧画像，神来之笔，真可步吴道子的后尘了。不但这幅图的主人珍惜，就是任何人看见，都要赞美不置的。因为在那时，摄影术尚未盛行，这确是不可多得的写真了，所以题名“十三绝”图，固然画上的人物都是一代名伶，就是论画笔精工，也够使见者叹为观止的。

当我发现了这幅十三绝图以后，真是欣喜若狂。当即怂恿我的朋友买这幢屋，并且附带要这帧画，虽然那旧主人不大愿意，但是在议价以后，终于答应了。像这种珍品，当然不应该独自来欣赏秘藏，所以我向朋友婉商，将它缩小摄制装潢，那就是如今这一帧了。当时我曾印了一万张，赠给京沪各地的友好，这个礼物，简直是人人欢迎的。

这些年来，这些影印的画片辗转流传，遍及各地，不过在香港还很少见，所以这次我把它铸版印在特刊上，让诸位大家赏鉴赏鉴，顺便将我发现这十三绝图的始末记述下来，也算得上是艺坛中一件佳话了。

（原载：1950年5月香港《马连良剧团演出特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