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香岛十二年
已逾耳顺之年 却无鬓衰之叹
光阴荏苒,我和香港的朋友们已经相违12年了。在1951年我回到北京的时候,刚刚度过“知非”之年,也就是“知天命”之岁;现在旧地重游,已经是个年过“耳顺”的63岁的老人了。抚今追昔,真是感慨万千。
但是,我的感慨和古人诗词里的沉郁情调很不一样。我没有“鬓毛已衰”的叹息,而是时兴“老骥伏枥”的“志在千里”之思。来和这里的旧友道一声“别来无恙”的酬酢之辞,是不能充分抒发我的情绪的,而是愿意以“结志青云上”的雄心壮志来向旧友和新交自矢。
究竟什么原因 使人恢复青春
是什么原因使我这个老人恢复了青春呢?说来也很简单,就是我在过去几十年朝夕企盼的愿望都成为了事实,正像花木获得肥沃的土壤和丰盈的雨露。亲爱的观众会十分容易地在我现在演出中发现与12年前大不相同,大至表演风格和人物刻画,小至服装和道具,都有着显著的改变。这些改变是在过去所无法取得的成果。我的老观众大约都知道我从前对于同台演员在外场的整洁上是有着较高的要求的,例如我主张演员在登场以前都得理发;我强调服装上的“三白”(护领白、水袖白、厚底白)。然而,尽管我替别人出理发费,还有人蓬头垢面;尽管我改良服装,还很难达到“满堂红”的要求。现在呢,剧团有了理发师,每一件服装都由化装员在演员扮戏之前仔细熨好,台上人人都容光焕发,衣帽鲜明。我的老观众大约都知道我从前对于同台演员在艺术水平上也是有着较高的要求的。那就是,要配搭整齐。然而,不管我怎么拿出心力和物力来,还是很难达到“一场无二戏”的要求。现在呢,我能够和富英、君秋、盛戎、燕侠、富禄诸位以及许多优秀的不同行当的演员和大有前途的后起之秀通力合作,这种花团锦簇、珠联璧合的现象正是我多年以来梦寐求之而不可得的。我的老观众大约都知道我在从前也曾和少数的文人墨客有来往,他们给我写了一些新的剧本,但是显然做得很不够理想;现在我却得到更多的作家的帮助,像老舍先生就主动地为我写戏(1)。我还得到许多从前和演员很少有来往的专家、教授的支持,像《马连良演出剧本选集》就是在中国科学院的研究员吴晓铃先生的设计之下编成的。这一切,都给了我极大的鼓舞力量,推动我把戏竭力演好。
阔别十二年后 自有刮目之感
古语有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12年是比三天多得多了,我一方面深愧在1948到1951年之间在这里的演出工作很对不起爱护我的观众;一方面则觉得在阔别之后,自己便有“刮目”之感,以此告慰旧雨新知,想必能悉我衷怀,为我喜悦。
(原载:1963年4月30日香港《新晚报》)

马连良在香港接受记者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