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尘无随笔”

二、关于“尘无随笔”

1935年9月8日,《社会日报·每周电影》第6期“刀光剑影”栏刊登了两篇文章,一是《尘无随笔 带到穆时英先生》,一是《穆时英答:关于“尘无随笔”》。《每周电影》主编陆小洛在《小洛附记》中说:“尘无兄来此小坐,我就拉他为《每周电影》写点稿子。起初,他说满腹牢骚,写出来或许会使我为难。可是我请他不要顾到这些。于是他写了一篇‘尘无随笔’。”“我一看,知道对方是一定有回答的。若是等见报之后再写,答文最快须在下期刊出了。这样,读者会感不到劲儿的。我就征求尘无的同意,先给穆时英兄看。果然,在顷刻之间有了下文。于是,《每周电影》就得了两篇精彩之作。”可见,穆时英的这篇文章是其对《尘无随笔》的及时回答,故陆小洛在“关于‘尘无随笔’”前加了四个字——“穆时英答”。全文如下:

小洛兄拿了尘无先生的随笔给我看,问我有什么意见。

我说:“尘无先生究竟比鲁思高明得多。不说别的,单看这一手好文章吧:——似哀似怨,缠绵悱恻,一副含怨莫伸的凄惨样子!的确可以收买读者的同情的。你看,被他当作敌人的我不是也给他弄得回肠荡气,徘徊四顾而不忍下笔么?”

可是,尘无先生真的受了天大的冤屈么?不见得,不见得。

尘无先生口口声声说他是开不得口,因为我是拿了顶帽子压住了他。那顶帽子,尘无先生当然是指“红”帽子,所以才开不得口。粗粗一看,这话仿佛是天下至理,然而仔细一想,我却不禁为尘无先生叫声惭愧。尘无先生自以为是个“顶括括”的唯物论者,不料却说出这样玄学的话来。“存在决定意识”——这是尘无先生底口头禅。一个人底观念,总是有客观的根据,不会凭空产生的。如果尘无先生不是麻子,人家能硬说你是麻子吗?同样,如果我手里的帽子和尘无先生的头的大小不相适合,我能削头适帽,给硬带上去吗?就说能给硬带上去了,小头带大帽,方头带圆帽,帽和头不相配合是一目瞭然的。既然是一目瞭然,那么尘无也就不必惶惶然不可终日,觉得自己是带了红帽子,怕别人认真了。而且也用不到“默默地在旁边看着”尽可以出来喊一声说:“诸位,请看看清楚吧,看看我的头的大小吧。”[7]

印在纸张上的文字是清清楚楚的,抹不掉,毁不掉的。尘无先生以为我是拿红帽子来压他,那么请你看看自己写过的文章吧。

尘无先生满心以为我是在诬陷他,因之,是一个懦怯的人,不敢用理论来克服他的。其实,我并没有这样卑鄙的企图,我只是想指出他的理论的立场而已。谩骂和人身〈,〉攻击甚至于借法律来压倒别人,全是你的同志鲁思的看家本领,我是想学也学不会的,如果尘无先生以为他是受了冤屈,那么尽可站起来说:“我是反对左翼联盟的,我不主张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像鲁思在他的诉状里写着的一样。如果尘无先生不开口来辩护他以前写的文章,那适足以证明他的主张还是和以前相同,适足以证明我并没有诬陷他。

再说说带帽子。带帽子的能手其实不是我,倒是无尘先生。“十常侍”,“主观论者”,“不可知论者”……等等。在说话时,尘无先生最好想一想从前以“前进的影评人”武装着自己,“盛气凌人”地出马来的自己。

还有,抹杀是没有用的。你说“自由神座评”不高明,我希望能具体地指出不高明的地方来。

最后,我要告诉你尘无先生,我对于你个人并无一面之缘,更谈不到仇恨。我用不到陷害你,也不想陷害你。如果你是个“痰痰的人”,如王莹女士一样,那我希望你勇敢站出来,为你的信仰辩护——勇敢地为各人的信仰而斗争,是光荣的,值得钦佩的事。像现在那样说几句俏皮话,侮蔑下论敌,是卑鄙的,使人齿冷的事情。

尘无即王尘无,是左翼影评家,曾和鲁思等人一起,与主张“软性电影”的穆时英、刘呐鸥等人展开过论争。1935年2月27日至3月3日,穆时英在上海《晨报·每日电影》上连载《电影批评底基础问题》。同年3月16日、3月23日,尘无在《中华日报·电影艺术》上发表《论穆时英的电影批评底基础》进行回应[8]。8月11日至9月10日,穆时英又在上海《晨报·每日电影》发表长文《电影艺术防御战——斥掮着“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的招牌者》,对尘无的《论穆时英的电影批评底基础》、鲁思的《论电影批评的基准问题》、史枚的《答客问——关于电影批评的基准问题及其他》[9]等文章进行了“批评”和“彻底清算”。《关于“尘无随笔”》,可以看作是穆时英与王尘无争论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