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之外的学习

第五章　音乐之外的学习

我已经很好地利用了过去的一年。我获得了大量的经验，获得了很多新印象。

——门德尔松

要想获得知识，你就必须勤奋努力。你必须努力苦干才能获得食物；同样，你要获得快乐也必须努力苦干。艰苦工作是一条守则。快乐来自艰苦的工作，而不是来自放任自己或者闲散懒惰。热爱工作的人，他也就有了快乐的人生。

——约翰·罗斯金

从事多种活动，先积极地投入一种活动，再设法全心投入另一种活动以得到松弛，这是一条自然规律。即使像比昂逊[1]那么意志坚强的人，也必须设法暂时停下工作或者换一种劳动，以得到放松。激励你工作的最强动机是你的抱负，所以，你往往也会过度地工作。身体上出现了瑕疵，神经系统也会出现弱点。两者都会存留下来。

不要把你的时间统统用在艺术上而忘掉了你的身体健康。要重视健康。在健康方面，能最诚恳地提醒你的，是那些犯过这方面错误的人。路德维格·霍尔伯格说自己曾对一位朋友发火，因为此人过分拼命地学习；他对这位朋友说：“大脑需要身体的支持。”如果有人这样提醒你，你可不要生气。

人们常说的“健康恶化”是最可怕的不幸。要消除这种不自然状态，需要大量的呵护和休养。“因为大自然是一位严格的会计；你若在一方面要她付出的比她准备的还多，她就会扣除对你另外一些方面的供给，以保证收支平衡。”我们时常表扬某个人过度工作，说这表明了他怀着争取成功的抱负，决心不浪费一分一秒，值得赞美。但事后的思考却会提醒我们：危及健康，这既会失去可能的成功，也是对时间的随意浪费。时间的最大误用，莫过于把时间用在不该去做的事情上。持续的超负荷工作是一种不良的习惯。它表明你做事不考虑后果；它不诚实，因为它要求大脑去欺骗身体；它偷去了你的力量，而你如果尊重自己的力量，你的力量本来可以持续很多年。你们当中有些人，其雄心使他们为自己是否能成功而过分焦虑；你们全都在白天努力工作，晚上也在勤奋苦干，我现在请你们考虑以下几个事实：

1.你永远欺骗不了大自然。

2.就是失去血液，也强于失去精神的力量。

3.一旦被过度学习累垮身体，你的身体会虚弱终生。

4.强迫你冒险地过分劳作的雄心是有害的。

如同滴水穿石，你不停地苦练钢琴、作曲和一切本领，这一定会在你身体上留下标记。要避免这种情况，你应当或者绝对休息，或者换一种不同的活动。伯里特[2]当年不得不边当铁匠边学外语，他的贫困大大影响了他的健康。一位健在的美国著名作家经常把时间花在木工台子上。司各特[3]热衷户外运动，华兹华斯[4]喜欢骑马。无论是什么业余爱好，都有益于身心，因为它们能给身心带来变化。你应当有一种业余爱好。

副课的学习应当给人快乐、休息和益处。可见，我们选修副课的理由或者是它能给我们益处，或者是它适合我们的性格。

副课能给我们什么益处呢？

如果你想当音乐教师，你就会发现自己除了音乐之外，还需要知道很多事情。要教授音乐，你必须能用清晰简明的语言解说音乐，这意味着你必须熟悉两种东西——语言和人性。你将要训练很多人的思维，那些人个个都不同；这门研究思维和思维个性的学问叫心理学。教学（无论是不是艺术教学）和给人指导，全都有很多基本原则。整理和组合这些原则，并科学地考察其结果。如此将各种事实汇集起来，就形成了教育学。语文课研究清晰的表达以及使用单词（单词是思想的外衣）的逻辑。语文课将使你写作时精心选择措辞；它将为你敞开诗歌和散文的广阔天地。你也许禁不住想写作，写作会使你得到真正的快乐。但愿写作能成为你能支配的实践活动，而如果你受制于它，那就错了。你将学会研究以各种风格写作的伟大诗人和作家；你会发现每一个诗人或作家都有自己的色彩、都有自己的长处，使自己与别人不同。你可以结合浪漫派作曲家去研究那些富于想象力的作家，看看两者是如何一致。看看你一旦踏上文学的领地，它会变得如何广阔。像音乐世界（你刚刚走出它，为的是得到片刻休息）一样，文学世界也广阔无垠。可别畅游得太远。

学习副课的另一个益处来自外语课。一切认真的音乐学生都应当尽量通晓母语以外的语言，但首先应当学好母语。有三种语言对你有价值：德语、法语和意大利语。德语是最好的音乐文献所使用的语言，德国人以产生思想家的民族而领先于世。法国也有很多优秀的音乐评论家，他们的作品应当在你的书房里占有一席位置。意大利语是歌唱的语言，对声乐家比对其他任何音乐家更有价值。对学习器乐和作曲的学生来说，法语和德语更实用。

语言学习非常引人入胜，它扩大了你观察世界和世界历史的眼界，它使你从人类的语言中看到了一条共同线索，它把各个民族连接在了一起。在语言（研究语言的学问叫语言学）中，我们找到了世界的故事；语言中凝聚了人类世世代代的思想。

你至少应该尽量掌握一定的翻译知识，你会发现：这对你学外语和说外语极有益处。永远不要害怕学习新的东西。你如果有时间并下定了决心，你就一定会有学习新东西的勇气。

继续谈论适合你们学习的副课以前，我必须说：你们每个人也许都不知道最初应该选择什么课程，因此，我只能大体地讲讲这些课程，把最后的选择权留给你们自己，并给你们提出一个建议：选择这些课程的时候，你们要以自己的趣味和课程的实用性为指导。

我们已经提到的这些课程能使你掌握多种多样的知识，但它们也像音乐一样，往往也会排挤掉你自己的思想，而要学好它们，你就必须去过那种久坐不动的生活。对于超负荷过量学习导致的危险，我们已经提到过了。现在我希望：你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即便不是全体）能去探求音乐课堂以外的一些适合你们的学问。要学会热爱那片广袤的仙境——户外的天地。要热爱大自然；人不仅愿意让微风吹拂自己，愿意让阳光照耀自己，愿意聆听小鸟的歌声，而且愿意爬到大自然的腿上，倾听她讲述自己的故事。有位正在作画的画家曾对我说：“大自然里总有你去研究、去欣赏的东西。哪怕你置身沙漠，也能看到天空、云彩和脚下的沙粒。”世界上最辽阔、最完美的画廊是户外的天地；不过，你最初却极难从全部风景中选出一个风景，并且只关注它一个。做到这一点，是画家的本领。画家具备训练有素的眼睛，能分辨美，能在大自然中有所发现，而他发现的东西即使离开了它的环境，其本身也很完美。画家开始研究它，深入地观察它，忘掉了它周围的一切；然后他坐下来，摆好画布，准备好颜料。

一切都完成了之后，你就会赞美他的画作，叫道：“它太真实啦！它太美啦！”我想问你：这个风景本身，画家选择的大自然里的这个风景，为什么从来不曾使你惊叹它的可爱？开始研究大自然的点点滴滴吧。在大自然各处分辨出图画，忘掉这些图画周围的一切，看看你能从一小片风景中发现多少东西。这种做法能使你更亲近大自然，使大自然在你眼中显得更美；它能磨炼你的选择能力，使你成为诗人和画家；它能在你演奏的音乐自动呈现为画面，能从你思考的音乐里反映出来。要记住：写诗是诗人的最终目的；但也要记住：世上也有许多不写诗的诗人。正因为这样，人们才会在自己心中为格雷[5]的《哀歌》[6]留下一个位置。

大自然囊括的业余爱好，比所有的艺术加起来都多。你大概会用你在户外的全部时间去观察大自然的各种形态，在过完了一生的时候依然是个孩子。大自然之所以奇妙无比，是因为她是无穷无尽的。所以说，谁都不会抱怨春天的到来，说所有的春天都一个样。你花园里的任何一小部分都能超过《天方夜谭》里的奇迹。

你可以进行的户外学习是无穷无尽的。你可以试试生物学，下决心去熟悉与你家乡植物相同的植物的全部形态，分析每一朵花，为了找到一种蕨草而走上五英里路。或者，你也许可以试试地质学，搜集你住地一带出产的各种岩石。研究你村子里的鸟类，认真地观察它们，尽量把它们的习性和特点记录下来，把它们的歌声记录下来，并且研究它们怎样筑巢。也许你迷恋伊萨克·沃尔顿[7]的书；也许你像那位美国作家那样，喜欢锤子和木工台。这些新活动究竟是什么，这无关紧要，只要你能从中找到休息即可。在户外活动时，不要一直想着这是为了使自己身体健康；不在意地寻找健康的人，很少会得到健康。

观察你周围的一切吧。你是奇异的大千世界的一分子，不要不在乎这一点。不要忘记人生的意义。无论从事什么职业，你都要把四分之三的眼力用于观察。总之，选择音乐以外的学习时，你应当根据它是否适合你，是否能使你有所收获。

要避免长时间坐着工作。

学会热爱大自然，研究它的运作方式，你将因此变得更好，更聪明。

没有一个有价值的动机，人生就没有目标。你要找到什么是你的目标。

伟大的人物必定超越了他自己。你应当了解什么是超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