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和读书

第十四章　书籍和读书

使人智慧过人的必要条件，不是阅读大量的书，而是精读少量的书。

——理查德·巴克斯特[1]

爱书者永远都不会缺少一位忠实的朋友，一位有益的顾问，一位愉快的伙伴，一位有效的安慰者。无论在何种环境中，无论在何种命运里，通过学习、读书和思考，一个人都能愉悦自己，都能使自己得到无限的欢乐。

——艾萨克·巴特努（Isaac Barrtnu）当今，真正的大学是众多的书籍。

——托玛斯·卡莱尔

西科勒（Leon Sichler）的《俄罗斯文学史》（Histoire de la Litterature Russe）中有一幅美好的画面：12世纪的一位修士问诺夫哥罗德[2]主教圣·尼丰：即使是一本撕破了的书，从书页上还能分辨出一两个单词，踩在它上面是否依然有罪？这句话包含着一种高尚的精神。它告诉我们：书籍是神圣的、有益的，充满了宝贵的知识，很适于作为我们的朋友。

我们热爱优秀书籍，因为其中有许多关于人类的内容。诗歌、散文和小说都能反映作者的个性，因此吸引着我们。我们能根据作品去了解作者。你应当珍爱你为数不多的书籍，它们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你自会知道它们很有价值。书籍并不仅仅是印在纸上的文字，它们的意义比这多得多，多得无法估量。“人类的一切作为、思想、收获和生活方式，都保存在了书页里，如同保存在神奇的储藏库里一样。”我们难道不该尊重书籍、尊重我们孤独时的这些可贵伙伴么？

书籍是历史的保护者，它们能唱出昔日的歌。书籍把我们引见给国王和王后，他们为我们保留着自己的宫廷；书籍把我们引见给诗人，他们为我们朗诵自己的诗；书籍把我们引见给哲学家，他们在教导我们。书籍阐述道理，提出忠告，使我们开心，给我们指导，并且情愿等待我们，只等我们提问，就随时回答我们的探询。书籍是我们的老师和顾问，是我们的弄臣[3]和朋友。既然如此，我们难道不该尊重书籍，难道不该像与人类交朋友那样，从书籍中选出我们最钟爱的朋友么？

书籍能向各个阶层的读者提供它们的一切内容。“书籍可以适应每个人的阅读能力。如果读者还不理解，书籍便停下来等待，根本不会去责备读者；读者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从前向后地阅读，也可以从后向前地阅读，并且可以无数次地反复阅读。”你应当爱书，书能够照亮你的音乐世界。选书和读书，你都要具备鉴别力。如今的书籍浩如烟海，其中有许许多多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因此，你要精挑细选。你应当使自己逐渐懂得哪些是你需要的书，并且只去读这些书。世界上的确有很多很多的书，但并不全都是我们应当去读的。每个人只能知道书籍中的很少一部分。我记得埃德蒙·戈斯[4]说过：任何人都不能精通一千本以上的书，都不能大致了解三千本以上的书。但我认为：即使是这个数字也太大了。

先弄清自己需要什么书，再一本一本地购买它们。最好的个人书房都是用这个办法建立起来的。我认识一位医生，拥有大量有价值的医书。他对我说，他购买每一本书都是因为他需要它，因为他知道它有价值，因为他知道：熟读它的内容，会对自己的行医和日常生活大有裨益。不仅如此，他还告诉我：对不太熟悉的书，他绝不去买；每一本书都是他的伙伴，随时都能帮助他。他完全熟悉自己的全部藏书，无需目录和索引，因为其中每一本书都是他的有用工具。那些书都是他一本一本地买来的，所以各有特点、各有价值；至今他仍然如此。我认为：我这位医生朋友的藏书规则也最适于作为你的藏书规则：

1.一本一本地买书。

2.只买有价值的书。

3.彻底了解它们的内容。

这样做了以后，你会发现：你拥有的每一本书都有自己的历史，都有被你赋予一席之地的理由。你需要的第一批书籍应当成为你私人藏书的核心，因为你应当有自己的藏书。找一本值得你读的好书，仔细阅读，深入阅读，越深入越好，否则你永远都不知道它包含着什么。然后开始思考，思考得越深入越好。好书是能激发你高尚情操的书，你不必求助于进一步的推荐。好书来自名师高手。

每一本书都以不同的方式表现了生活的经验。正因如此，书籍才有了价值。任何人的人生经验都是有限的。在书籍里，我们发现了很多人生经验，与我们的人生经验大不相同，使我们几乎无法相信它们是真的。所以说，我们能在书籍里体验到别人的生活。

阅读是一种宝贵的技能。要学会阅读，你必须经历学徒阶段，必须尽力准确地获取手中每一本书的精华。要做到这一点，你必须始终敏锐地捕捉对读者有价值的东西，而这就要尽量发挥你的判断力。你应当下决心只读好书，从书中找到最有益于你的东西。从书中提取精华是一种很有价值的自我培养方式；做不到这一点，你就不能算是读者。

读一本书的时候，你会发现它的内容自然地分为三个部分：

1.你已经知道的东西；

2.你不知道的东西；

3.你想知道的东西。

对第一类内容，你不妨大致地读一读；对第二类内容，你必须仔细阅读，因为只有正确地判断这一类内容，你才能找出第三类内容。你必须反复地阅读第三类内容，从各个角度去思考它，探究它。把你在书里找到的一切有价值的东西摆在你注意力的祭坛上，用你的思想点燃它们，这样，它们发出的香气就会渗入你身心的每一个部分。这么做可以训练头脑，打造性格，造就真正的人。在阅读中，你必须做你自己，必须注意怎样通过读书使你自己变得更好。

你应当在书上做批注。把你的想法写下来。有思想的读者在书的页边空白处用铅笔写下心得，再没有比这更有趣的事情了。如果你没有什么收获，要学会很快地翻过那几页；对书中充满了益处和趣味的地方，你要念念不忘。书籍很像自然风景：尽管平凡处处可见，但那些平凡的部分却是非凡景色的良好背景。有经验的读者能迅速地找到自己需要的内容，这种能力实在是奇妙。你一页接一页地读书，看到了一些虽然有趣、但无疑并不重要的内容；但突然之间，书里的语言越来越使你兴奋，唤起了你的期待，燃起了你的兴趣；你的大脑猛地伸出了触角，用触须抓住了一个事实，把它吸了进去。然后你又逐行、逐页地读下去，你的大脑中会不时地出现一道闪光，因为它抓住了它认为有益的东西。大脑捕获的东西被它吸收，放在了大脑中天性为它备好的地方；只要你注意别让它溜掉，日后你就随时都能找到它。这些东西就是你从阅读中获得的精华，它们也是书里的精华。它们是一幅幅图画，其余的上下文就是画框。

作为学音乐的学生和音乐教师，你们的读物可以分成三类。第一类：严格意义上的专业读物，音乐专业的必读书，它们是你专业学习的一部分。第二类：有助于你专业学习的读物；它们不一定都是音乐读物，但与你获得的音乐教育之间存在着最直接、最明确的联系。第三类：一般的读物，它们与你的音乐生活没有任何直接关系，却会间接地影响你的音乐生活，因为它们必然会影响你的一切行为和思想。作为读者，你应当学会从作者的思想、语言和文体风格中获得尽可能多的益处。关于作品的文体风格，你不妨听听我给你的一些提示。

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应当总是满足于阅读那些使人愉快、却得不到启发的书。要想在阅读一般读物时有所收获，我们就必须在它的词句和行文中找出某种新东西。通过研究这种未知的东西，我们就把它转变成了知识。问题在于：怎样抓住每一片零星的未知，从中获益？

我们可以把阅读中应当关注的要点概括一下：

1.我们不知道词义的单词。

2.我们不知道读音的单词。

3.我们不知道词源的单词。

4.需要进一步学习的语法要点。

5.我们还不完全清楚的段落。

6.关于作者风格的一些问题，例如措辞、说明问题的方式和对主题的处理等等。

7.需要我们注意的历史、地理、神话的专有名称。

8.书中提到的其他作者的作品。

并不是每个读者都愿意在读书时停下来，弄清每一个小问题；不仅如此，也并不是每个读者手头都有能解释全部疑点的参考书。阅读书籍，领会它们的全部内容，这也并不是每次都能做到。如果我们肯花时间，把需要研究的每一个单词和段落标记出来，就可能更容易掌握一本书的内容。

读完一本书以后，你可以再从第一页开始看看你写下的批注，再把阅读时记下来的每一点都写在笔记本上。如果你找不到自己急需的全部信息，那就无论如何也要带着你读的那本书和笔记本，去图书馆查阅资料，你在那里几乎可以找到一切问题的答案。

在阅读过程中，你有时候必须马上把自己的想法写下来，只是这样的时候不多而已。把你的感想写在书的扉页上，这是个好办法，这一是因为扉页上的空白更多，二是因为扉页能比书中更快地引起你的注意。一些人认为：把读书心得集中抄写在笔记本上，这个办法很有利，因为他们已在书中的几十处零碎地写下了笔记。

你能从一本书的语言结构中得到基本的教育，也能从它的内容中学会如何使自己更聪明、更善良、更宽容。

歌德谈到席勒时说过：“他每个星期都与以前不同，都更加完美；我每次见到他时，他都仿佛读了更多的书，学了更多的东西，做出了更多的判断。”我们每个人都能如此不断地大步向前，这应当成为我们的理想。

哲学家爱默生（Emerson）把读书比作“采石”（quarrying）。它意味着“采矿”（mining），那就是钻研思想的矿石（无论是不是你自己的思想），熔化它，把它提炼成纯金属。这样的“采石”能使你获得智者书中的黄金和白银。要想从你读过的书里得到最大收益，你应当在读过每一本书以后写书评。这样你就能更深入这些书籍的核心。凡是有价值的书都值得去读；值得读一遍的书也值得读上两遍。读第一遍时，你认识了作者，他把作品的大纲告诉给了你，你渐渐熟悉了他的写作风格，你的思想也渐渐按照他的思路前进。以后的几遍阅读能使你熟悉他作品布局的细节，而你会越来越从作者的个人角度去看待作品。只有到了这个时候，而不是在它以前，这本书才成了你自己的书，你才能对它的长处和不足提出比较中肯的看法。

先要熟悉作者的风格和语言，作为你后来的参考，等你更多地了解了书的内容，你可以给书写一个提要。你要尽力写好提要。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写提要是对你读书的最好帮助。写提要能使你深入而完整地了解作者。只有随时零星地从书中拾取有价值的思想，才能积少成多，而这也能使学生懂得：企图靠一次阅读就获得一本书的全部价值，这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们不能用这种方法去阅读好书，我愿意把好书称为伟大的作品。你必须花时间仔细研读伟大的作品。既要认真思考作者阐述的道理，也要认真思考作者的表达方法。仔细考察作者的用词，看看那些单词里包含着什么样的画面。《芝麻与百合》（Sesame and Lilies）是罗斯金的著作，是有史以来最令人愉快的书，其中写道：“你们必须养成仔细研究单词的习惯，必须弄清单词的意义，要一个一个音节地研究，不，要一个一个字母地研究。”在书中的另一处，他也提出了这个忠告。你如果现在还不能充分理解它的意义，你就应当想到你将来总有一天会领悟它。但愿那一天尽早到来。

书籍是用永不熄灭的明灯，它的灯油是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