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景
“风景”在中国往往等同于“风光”,其涵义又似乎比“风光”广一些,既包括自然的风景,也包括人文的风景。就像中国的山水画,人物一般都很小,作为山水的点缀,中国的风景摄影也不太注重对人的表现。而西方的“风景”(Landscape)内涵和外延则显得广得多,是指由行政边界划定的地理区域,包含了自然风景、工业风景、都市风景、社会风景以及人为改变的风景,而且不单指无人的风景,人物及其活动也是风景中的重要元素。
1966年,以伊斯曼·柯达公司(Eastman Kodak Co.)创始人乔治·伊斯曼(George Eastman)命名的美国乔治·伊斯曼博物馆(George Eastman Museum)举办了一个名为“当代摄影家:向着社会的风景”(Contemporary Photographers: Toward A Social Landscape)的摄影联展,策展人内森·莱昂斯(Nathan Lyons)选择了5位摄影家的作品参展,他们分别是:布鲁斯·戴维森(Bruce Davidson)、李·弗里德兰德(Lee Friedlander)、盖瑞·维诺格兰德、丹尼·莱昂(Danny Lyon)、杜安·迈克尔斯(Duane Michals)。在“风景”一词前加上“社会的”,就扩大了传统意义上“风景”的内涵,不仅指自然的、人造的环境,特别是都市环境,还包括人与这些环境之间的关系。其中弗里德兰德和维诺格兰德的参展作品都以街头摄影的形式出现,是对都市的个性化观看,影像充满多义性和复杂性。
1975年,乔治·伊斯曼博物馆再次推出一个重量级的展览“新地形学:人为改变的风景的照片”(New Topographics: Photographs of a Man-altered Landscape),策展人威廉·杰金斯(William Jenkins)推出了10位摄影家的作品,他们分别是:罗伯特·亚当斯(Robert Adams)、刘易斯·巴尔茨(Lewis Baltz)、贝歇夫妇(Bernd and Hilla Becher)、乔·迪尔(Joe Deal)、弗兰克·高尔克(Frank Gohlke)、尼古拉斯·尼克松、约翰·肖特(John Schott)、斯蒂芬·肖尔、小亨利·维塞尔(Henry Wessel,Jr.)。地形学也叫“地貌学”,是研究地球表面形态特征及其发生、发展、结构和分布规律的学科。将这样一个学科名词用于摄影展览的名称,并冠以“新”字,就是对传统的“旧”的风景摄影的一种反叛和突破。那“旧地形学”是什么呢?就是没有人迹的、未被人为改变的风景,就是安塞尔·亚当斯(Ansel Adams)等人拍摄的那一类风景。新地形学摄影家以冷静理性的摄影语言客观呈现人为改变的自然风景和人类建造的社会风景,借此反思人与自然、社会环境的关系。“此处无声胜有声”,这样的影像,表面上沉着冷静、中立客观,实际上隐含着反思性和批评性,是一种“批判的风景”。
随着风景概念的不断扩展,风景摄影的题材边界也不断得到突破,相应的表现形式和影像范式也得到了很大的发展:从对自在的自然和乡村风景的唯美再现和画意表达,到对人化的工业和都市风景的冷静审视乃至歌颂赞美,到对社会的风景的个性化观看和快照式扫描,到对人为改变的风景的精确描摹和反思批判,再到后来运用大画幅相机加彩色胶片对风景的凝视端详和当代性呈现。由此看来,风景摄影在内涵、外延以及表现、呈现等方面不再囿于狭窄的范畴,而是包罗万象、精彩纷呈的,远比风光还要“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