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词的意义

第二章 论语词的意义

§1.斐 现在,语词既然是人们用来作为他们观念的记号的,我们首先可以问,这些语词是怎样决定的;而人们都认为这并不是由于在某些有节音和某些观念之间有什么自然的联系(因为要是这样在人们之中就会只有一种语言了),而是由于一种武断的制定,通过这办法,某个词就随意地成了某个观念的记号。

德 〔我知道,在学校里以及在所有其他地方人们都习惯于说语词的意义是武断的(ex instituto[1]),并且的确,它们并不是为一种自然的必然性所决定的,但它们也还是受一些理由所决定,这些理由有时是自然方面的,在这里偶然性有某种作用,有时是精神方面的,在这里就有选择在起作用。也许有一些人造的语言完全是由于选择并且完全是武断的,如有人认为中国的语言,就曾经是这样,或者如乔治乌斯·达尔格奴斯[2]以及已故的彻斯特主教威尔金先生〈所创造〉的语言也就是这样。但那些从已知的语言中制造出来的语言,就是选择与它们所须得先有的语言中自然的和偶然的东西相混合的。那些盗贼制造出来,只让自己的同伙听得懂的语言,就是这样的,这种语言,德国人叫做Rothwelsch[3],意大利人叫做Lingua Zerga[4],法国人叫做Narguois[5],但它们通常也就是在他们所知道的平常语言的基础上造出来的,或者是通过一些比喻把语词原有意义加以改变,或者是通过照他们自己的方式所作的一种组合或引申转化来造出一些新词。通过不同民族的交往也形成了一些语言,或者是把几种相近的语言一视同仁地混合起来,或者最常见的是取一种语言作为基础,加以肢解、篡改、混合,以及由于忽视而加以破坏,和明知如此而加以改变,甚至拼凑上一些其他的语词。在地中海一带的商业交往中所用的佛兰卡语(Lingua Franca)是以意大利语为基础造出来的;其中丝毫也不顾语法规则。我在巴黎和一位亚美尼亚的多明我会会士谈过话,他自造或者也许从他的同道那里学会了一种佛兰卡语,是从拉丁语中造出来的,我发现相当好懂,虽然这种语言中既没有格,也没有时态和其他语尾变化,而他因为已习惯了,说得很流利。拉贝神父[6],一位法国耶稣会士,非常博学,以其他许多作品闻名,他也造了一种语言,是以拉丁语为基础的,比我们的拉丁语较容易并较少限制,但比佛兰卡语更合规律。他对此还专门写了一本书。说到那些很长时期以来就已形成的语言,其中几乎没有什么不是到今天已极大地改变了的。拿它们和保存下来的古书和古代文物比较一下,这一点就很明显。古法语更接近普罗凡斯语[7]和意大利语,而我们看到那德奥底斯克语[8]则和法语或毋宁说罗曼斯语[9](有时叫做Lingua Romana rustica[10])在一起,如它们在耶稣基督后第九世纪懦弱的路易皇帝的儿子们的誓词[11]中所出现的那样,这些誓词是他们的亲戚尼塔尔[12]为我们保存下来的。我们在别处很少发现有这样古老的法语、意大利语或西班牙语的了。但说到德奥底斯克语或古德语,则有奥特弗利特[13]的福音书,他是那同一时期魏森堡的一个僧侣,这福音书弗拉丘斯[14]曾加以发表,而席尔特[15]曾想把它重新出版。渡海进入大不列颠的萨克森人给我们留下了还更古老的书。他们有《创世记》的开头部分和《圣史》的其他一些部分的一种译本或译解,是一位盖德蒙[16]作的。贝达[17]曾提到过他。但不仅日耳曼系语言中而且除了希腊和拉丁语之外一切欧洲语言中最古老的书,则是黑海[18]的哥特语福音书,以“银抄本”[19]的名称闻名,是以非常奇特的字体写的,初在威斯特发里亚的凡尔登一座本笃会老修道院中发现,后来被转移到了瑞典,就在那里被妥为保存着,并且理所当然地像对在佛罗伦萨的典籍全书的原本一样细心加以保管,虽然这译本是为东哥特人准备的,并且是用一种和斯堪的纳维亚的日耳曼语相差很远的方言译的;但这是因为人们以某种程度的概然性认为黑海的哥特人原本是从斯堪的纳维亚来,或至少是从波罗的海来的。而这些古哥特人的语言或方言是和现代日耳曼语大不相同的,虽然它们是有同样的语言基础。那古高卢语,从那最接近高卢语的语言——这就是威尔斯、康瓦尔、下不列塔尼等地的语言——来判断,就和现代日耳曼语更不相同;但爱尔兰语和它相差还要更远,并且使我们看到一种还更古老的不列颠的、高卢的和日耳曼的语言的遗迹。可是所有这些语言都来自一个来源,并且可以看作是同一语言的各种变形,这种语言可以叫做开尔特语。古代人就把日耳曼人和高卢人都叫做开尔特人;再进一步追溯开尔特语和拉丁以及希腊语——它们都和日耳曼语或开尔特语有很多词根是共同的——的起源,我们可以猜测这是由于所有这些民族都有同一来源,即源出西徐亚人(Scythes),他们来自黑海,渡过了多瑙河和维斯杜拉河,其中一部分可能进入了希腊,而另一部分就满布于日耳曼和高卢;这是由一个假说得出的推论,这假说就是认为欧洲人是从亚洲来的[20]。萨玛特语[21](假定它是厄斯克拉夫语[22])至少有一半是起源于日耳曼语或与日耳曼语同源的。甚至在芬兰语也有某种相似的情况,在日耳曼民族即丹麦人、瑞典人及挪威人占据斯堪的纳维亚最好和最近海的地方以前,芬兰语是一种最古老的斯堪的纳维亚人的语言;而芬兰的或我们这个洲的东北部的语言,现在还是拉布兰人[23]的语言,从日耳曼的或毋宁挪威的海洋一直分布到里海(虽然被厄斯克拉夫人从两者中间插断),并且和匈牙利语有关,匈牙利人是从现在部分地属于莫斯科人的一些国度来的。但分布在亚洲东北部的鞑靼语及其变种,似乎是匈奴人和库曼人(Cumans)也是乌兹别克人或突厥人、卡尔莫克人(Calmucs)及蒙古人的语言。而所有这些西徐亚的语言彼此之间以及和我们的语言之间都有很多共同的词根,并且发现甚至阿拉伯语(当包括希伯来语、古代的布慝语、迦勒底语、叙利亚语以及阿比西尼亚人的埃塞俄比亚语)中也有很大量的这种共同的词根,并且很明显地和我们的语言相一致,因此不能把它归之于偶然,甚至也不能仅仅归因于贸易交往,而毋宁当归因于民族的迁徙。这样,这里就丝毫没有什么是反对而不是毋宁有利于认为一切民族都是同源的并且有一种原始的根本语言的观点[24]。如果说希伯来的或阿拉伯的语言和这种原始语言最接近,那么至少它也应该是已经改变很大的,而似乎条顿族的语言曾保存了最多自然的,以及(用雅可布·波墨的话来说)亚当式的(Adamique)东西[25];因为我们如果有纯粹的原始语言,或者保存得相当好,足可加以认识,那就会显示出那些联系的理由,或者是自然的,或者是出于一种明智而适足表现初创者的才能的武断的制定。但假定我们的语言基本上是派生的,它们却到底本身具有某种原始的东西,这种原始的东西,对于那些新的根词[26]来说,是在我们语言中突然发生的,这些新根词是那时以来由于偶然,但基于自然的理由而形成的。那些表示动物的声音或从动物的声音来的词,提供了这方面的例证。例如作为与青蛙相关的一个拉丁词Coaxare,就是这样,这词和德语中的couaquen或quaken[27]有关联。而这种动物的声音似乎是日耳曼语言中其他一些词的原初的根源。因为由于这种动物发出很大噪声,现在人们就把这词用来指无聊的空谈或饶舌,以一种将词义变小的方式称之为quakeler;但显然这同一个词quaken从前是当作好的意义来理解,并且是指从嘴里发出的所有各种声音,也包括说话在内的。而因为这些动物的声音或噪声是一种生命的证据,并且人们在眼见以前凭它就认识到有某种有生命的东西,因此在老德语中quek就意指生命或活的,如我们在最古老的书中可以看到的那样,而这在现代语言中也还有一些遗迹,因为Quecksilber就是水银(vif-argent[28]),而erquicken就是使人强壮以及在精疲力竭或出大力劳动之后使人重新活跃起来或恢复过来的意思。在低地德语中有些很坏的草叫做Quäken,它们像德国人所说那样好像是很活跃、会跑的,在田野中蔓延很广,很容易繁殖扩散,对禾苗很有害;而在英语中quickly意思就是很迅速,并且是表现一种很活跃的方式。因此我们可以断定,就这些词来说,日耳曼语言可以被当作是原始的,古代人们并不需要从别处借来一个声音,作为蛙的声音的模仿。而还有别的许多词情况显得也是一样的。因为似乎出于一种自然的本能,古代的日耳曼人、开尔特人,以及和他们有血缘关系的其他民族,都曾用R这个字母来指一种剧烈的运动以及像这字母的声音那样的一种声音。这在以下这些词中就表现出来,如imgimgω〈流〉,fluo〈流〉,rinnen〈流、淌〉,rüren(fluere——流),rutir(fluxion——流溢),le Rhine〈莱茵河〉,Rhône〈罗讷河〉,Roer(Rhenus,Rhodanus,Eridanus,Rura),rauben(rapere,ravir——抢夺),Radt(rota——滚),radere(raser——剃除),rauschen(这词很难翻译成法文,它是指风或动物经过使树叶或树发出的那样一种声音,或长袍拖地发出的那种声音),rekken(用力张开),从这词变化来的有reichen是指到达,der Rick是指一根长棍或竿子,用来挂东西的,在不伦瑞克附近流行的这种Platdütsch或下萨克森语中就是这样用的;还有rige,reihe,regula,regere,是指一种长度或一种直的途径,而reck是指一种很广阔和很长的东西或人,特别是指一种巨人,然后就指一个有势力和富有的人,像在德语中的eich,以及在那些半拉丁语中的riche或ricco所表现的意思。在西班牙语中,ricos hombres就指贵族或要人;这就同时使我们了解到,那些比喻、提喻、换喻等方法是怎样使一些词从一种意义变成另一种意义,而我们并不是始终能追寻到其踪迹的。我们在riss(rupture——破裂)这个词中也可以注意到这种响声和激烈的运动,拉丁语rumpo〈破、裂〉,希腊语imgimgγνυμι(破),法语arracher(拔),意大利语straccio(破、裂)都和这个词有联系。而正如字母R自然地意指一种激烈的运动一样,字母L则指一种较柔和的运动。因此我们看到有些儿童和其他的人,觉得R太硬、太难发音,就用L来代替它,例如他们就说mon lévelend pèle[29]。这种柔和的运动也表现于下列这些词中,如leben(vivre——生活),laben(conforter——使健壮,faire vivre——使活),lind〈柔软的〉,lenis〈柔软,光滑〉,lentus(lent——缓慢),lieben(aimer——爱),lauffen(像流水般迅速溜走),labi(溜滑,labitur uncta vadis abies[30]),legen(轻轻放下),从这词变出liegen(Coucher——躺卧),lage或laye(un lit,comme un lit de pierres——一张床,如一张石床),Lay-stein(pierre à coucher,ardoise—可躺卧的石头,青石板),lego,ich lese(je ramasse ce qu'on a mis——我把别人放下的东西收起来,这是mettre——“放”这个词的反义词,然后是je lis——“我读”及最后是希腊人中的je parle——“我说”的意思[31]),Laub(feuille——叶子),一种易摇动的东西,与此相联系的有lap〈冲洗〉,lid[32],lenken〈驾驶〉,luo〈洗涤〉,λimgo(solvo)〈分解〉,leien[33](在下萨克森语中),融解,像雪那样融化,Leine(勒拿河)的名称就是由此而来;这是汉诺威的一条河,它起源于多山地区,由于融化的雪水而大大地增加了水量。不消说还有无数其他类似的称呼,证明在语词的起源方面有某种自然的东西,标志着在事物和声音以及发声器官的运动之间有一种关系;并且也是因为如此,字母L和其他名词相结合,在拉丁语、半拉丁语、高地德语中就构成那种词义变小的方式(diminutif)。可是不能以为这理由是到处可见的,因为le lion〈狮子〉,le lynx〈山猫〉,le loup〈狼〉,就无论怎么说也不能说是温和的。但可以把它归之于另一种偶性,即迅速(lauf),即使人害怕或迫使人逃跑的,就如一个人看见这样一个动物来了就对旁人大喊:lauf(fuyez!——快跑!);此外由于许多偶然的原因和变化,大多数语词已比起它们的发音及原本的意义来有了很大改变和离得很远了。

斐 再举个例子可以使这一点更好理解。

德 这里有一个足够明显的,并且包含着很多其他的例子。Oeil(眼睛)这个词以及与它相关的那些词可以用来作例子。为了看清楚这一点起见,我将从稍远处谈起。A(第一个字母)跟上一个稍稍吐气的音就成Ah,而由于这是一种吐气,开始时产生一个相当清晰的声音,然后逐渐消失,因此当A和h都不很强时,这声音就自然地指一种轻微的呼吸(spiritus lenis)。因此这就成了imgω,aer,aura,haugh,halare,haleine,imgτμος,Athem,Odem(德语)[34]这些词的起源。但由于水也是一种流体并且发出噪声的,因此(似乎)ah通过加倍而发出较粗重的音,即aha或ahha,就被作为水。条顿语和其他开尔特语中,为了更好地表明这运动,就在这两者前面都加上W。由于这样,Wehen〈吹〉,Wind〈风〉,Vent〈风〉,就表明是空气的运动,而Waten〈涉水〉,Vadum,Water就指水的或水中的运动。但回头来谈aha,它似乎是(如我已说过的)一个意指水的词根。冰岛人,保存了斯堪的纳维亚的条顿语的某些东西,他们把aha的吐气减弱了一些而说Aken(意指Aix,Aquae grani[35]),则是把吐气加强了,如拉丁人说aqua也是这样,还有有些地方的德国人也是这样,他们在作文中说ach就是指水,如Schwarzach[36],是指黑水,Biberach是水獭的水。在老文书中,不说Wiser或Weser而说Wiseraha,而在古代居民中则说Wisurach[37],而拉丁人就从这词得出Visurgis,正如从Iler,Ilerach,他们得出Ilargus这个词一样。从aqua,aigues,aune,法国人最后就得eau〈水〉这个词,他们读作oo的音,这里已再没有留下什么起源的东西了。Auwe,Auge在日耳曼人中今天是指一种常常淹水的地方,适合于作牧场,locus irriguus,pascuus[38];但特别是指一个岛,如在Reichenau的修道院(Augia dives)的名称,以及许多其他的名称中那样。而这种过程当是在很多条顿和开尔特的民族中都曾发生过的,因为从这里就产生这样的情况,即凡是好像在一种平面中孤立的东西都被叫做Auge或ouge,oculus,在德国人中,对水面上的油滴就是这样叫的,而在西班牙语中,ojo是一个孔穴。但Auge,Ooge,oculus,occhio等等,都特别突出地用来指眼睛(Oeil),它就是脸庞上这样孤立的发光的小孔;而无疑法语的Oeil也是从这里来的,不过它的起源已完全无法认识了,除非是象我以上那样把这些情况连接起来加以考察;而希腊文的imgμμα〈“天眼”即“太阳”〉和imgφις〈眼、眼光〉似乎也出于同一来源。Oe或Oeland在北方人中是指一个岛,这在希伯来文中也有某些痕迹,希伯来文的imgAi,是一个岛。波夏尔[39]曾认为腓尼基人原来给那遍布岛屿的爱琴海(la Mer Aegée)的那个名称,也是从这里来的。Augere,即增加(augmentation),也是从auue或auge来的,这就是水的漫溢;正如Ooken,auken在老萨克森语中就是增加;而Augustus〈奥古斯都〉,在说的就是皇帝时,就被译作Ooker。不伦瑞克那条河,起源于哈茨(Hartz)山脉,因此常常容易遇到山洪暴发,河水猛涨,就被叫做Ocker,从前叫Ouacra。我顺便说一说,那些河流的名称,通常起于人们所知道的最古老的年代,最好地标志着古老的语言和古代的居民,因此是值得特别加以研究的。而语言一般既是各民族最古老的纪念品,先于书写和艺术,因此最好地标志着各民族的亲族关系以及迁徙情况的起源状态。正因为如此,语源学搞得好是很有意思并且有重大意义的,不过必须把多个民族的语言结合起来,并且不要未经证实就过多地从一个民族一下跳到很远的另一个民族,在这过程中,有一些介乎其间的民族作为保证是尤其有用的。而且一般说来只有当具备大量可彼此印证的证据时,才能对语源学有所信赖;否则就是高洛比斯的搞法(goropiser)[40]。

斐 高洛比斯的搞法?这是什么意思?

德 这就是指十六世纪有学问的医生高洛比斯·培卡奴斯[41]的奇怪而常常可笑的语源学,这话已变成了谚语,虽则要不然他认为那日耳曼语,他叫做Cimbrique的,比起希伯来语本身来也同样或更多地具有某种原始的东西的标志,这并没有太大的错误。我记得,已故的克劳贝格先生[42],一位卓越的哲学家,曾发表过一篇短小的论文讨论日耳曼语言的起源,人们很惋惜失去了他在这个题材上曾答应要作出来的东西。我自己对这个问题也曾发表过一些思想,此外还曾促使已故的格拉德·迈耶尔[43],不来梅的一位神学家,来做这方面的工作,他也做了,但死亡打断了他的工作。可是,我希望公众有一天还是能从他的工作得到益处,也正如从席尔特的类似工作得到益处一样,席尔特是斯特拉斯堡的一位著名法学家,但不久前也去世了。至少可以肯定,条顿族的语言和古代文明,是在对欧洲人的起源、风俗习惯和古代文明所作的研究中的大部分都占有地位的。而我希望学者们也同样来研究瓦来人[44]、比斯开人[45]、斯拉夫人、芬兰人、土耳其人、波斯人、亚美尼亚人、格鲁吉亚人以及其他民族的语言,以便更好地来发现其间的和谐一致,这如我刚才所说的对于弄清各民族的起源是特别有用的。

§2.斐 〔这计划是很重要的,但现在已到时候了,让我们离开语词的质料方面而回头来谈它们的形式方面,即它们的意义,这是各种不同的语言所共同的。〕而您,先生,首先将会同意:当一个人和另一个人说话时,他所想给予人的是他自己的观念的记号;语词不能为他用于他所不知道的东西。而除非一个人有了他自己的观念,他是不能假定这些观念符合于事物的性质或旁人的概念的。

德 〔可是的确有人常常意思指的毋宁是别人的思想而不是自己自主的思想,就那些盲目信仰的世俗人来说,这种情况简直是太多了。可是我承认人们总永远理解某种一般的东西,不管那思想是多么空洞而无所用心;并且人们至少总注意把语词安排得符合旁人的习惯,满足于相信自己的意思必要时能为别人所懂得。因此人有时只是思想的转达者,或别人的说话的传送者,完全像一封信所起的作用那样;而甚至人们的这种情况比人们所想的更常见。〕

§3.斐 〔您加上一点指出人永远理解某种一般的东西,不管他是怎样的白痴,这是很对的。〕一个小孩在他听说叫做金子的东西里只注意到一种闪光的黄的颜色,就把他在衣裾上看到的同一种颜色叫做金子;别人就将会加上很大的重量,可熔性,可展性。

德 〔我承认这一点;但人们对他所谈到的对象的观念,常常比这小孩的还更一般,而我毫不怀疑,一个瞎子也能确切地来谈论颜色,并且作一篇成本大套的演说来赞颂他所不认识的光,因为他曾学会了解了它的效果和有关的种种情况。〕

§4.斐 您指出的这一点是很对的。人们常常把思想更多地用于语词而不是用于事物,并且由于人们在认识语词所指的观念以前先已学会了大部分的语词,因此不仅是小孩,而且有些成年人也是常常和鹦鹉一样说话。§5.可是人们通常总以为是指自己的思想,并且还有,他们也赋予语词一种和别人的观念以及和事物本身的秘而不宣的关系。因为要是那些声音是被我们的对话者归之于另一个概念,那就得是说两种语言了。的确,我们要常常停下来考察一下别人的观念是什么,这是绝不为过的,并且我们的观念要假定就是那公众以及国内的高明人士归之于同一个词的观念。§6.对于简单观念和样式,特别是这样的情况,但对于实体,人们更特别认为语词也指事物的实在。

德 〔实体和样式是同样地为观念所代表的;而事物也和观念一样,两者都由语词来标志的;因此我在这里看不出有什么不同,除非是说实体性事物以及可感性质的观念是更为固定的。此外,有时也有这种情况,即我们的观念和思想就是我们谈话的材料并且就成为我们想要指的事物本身,而反省的概念是比人所认为的更多地参与事物的概念之中的。人们有时甚至就实质性地谈到语词,而在这种场合不能确切地以语词的意义、或语词与观念或事物的关系来代替语词;这种情况不仅当人们作为语法学者来说话时是这样,而且当人们作为词典编纂者来说,给名词以解释时也是这样。〕

[1]拉丁文,意即:“出于制定的”。

[2]Georgius Dalgarnus或George Dalgarno,约1626—1687,于1661年在伦敦发表了一本著作,提出了创造一种普遍的哲学语言的思想,威尔金(John Wilkin,Eveque de Chester,1614—1672)于1668年在伦敦也发表了一本著作,其主要观点就采自达尔格奴斯的书。达尔格奴斯被认为是手写体字母的最早发明者。莱布尼茨本人也曾经提出创立一种普遍的文字的计划,在一定程度上受了以上两人的影响。

[3]也作Rothwälsch,据本书德译者夏尔许米特注,这是十六世纪已在德国盗匪中流行的一种人造语言,也就是一种“黑话”,十七世纪尤为流行。拉尔芒(Avé Lallemant)的《德国的盗贼》(Das deutsche Gaunerthum)一书中对此有详细的记述,据说这种“黑话”中采用了很多希伯来文的语词,其语法则与德语相合。在意大利,这种“黑话”,叫做Georgo,相当于法国所称的Argot,都是盗贼的“黑话”或“切口”的意思。

[4]E本和J本作Gergo。

[5]这个法文语词通常有“狡猾”、“阴险”等意思,这里也是指盗贼的“黑话”。

[6]Philip Labbé,1607—1667,法国的编年史家,以博闻强记著作繁多著名。

[7]Provencal,法国普罗凡斯(Provence)省的方言。

[8]Théotisque,即古德语。

[9]Romain,英语作Romance,即从拉丁语演变而来的诸拉丁民族的语言,即作为拉丁系语言的通称,包括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等。

[10]拉丁文,直译为“粗鄙的罗马语”。

[11]“懦弱的路易皇帝”(Empéreur Louis le débonnaire)即查理大帝的儿子路易第一,他的儿子们的誓词是842年2月14日在斯特拉斯堡作的,由尼塔尔(Nithard)在其著作中保存下来,成为研究古德语和古法语等的珍贵材料,尼塔尔是查理大帝的女儿贝尔特(Berthe)的儿子,法国最早的历史家之一。

[12]“懦弱的路易皇帝”(Empéreur Louis le débonnaire)即查理大帝的儿子路易第一,他的儿子们的誓词是842年2月14日在斯特拉斯堡作的,由尼塔尔(Nithard)在其著作中保存下来,成为研究古德语和古法语等的珍贵材料,尼塔尔是查理大帝的女儿贝尔特(Berthe)的儿子,法国最早的历史家之一。

[13]Otfried或Otfried de Wissembourg,约810—880,是一个宗教诗人,他的福音书通常叫《基督生平》,是用古高地德语的南法兰克方言写的。

[14]Matthias Flacius Illyricus,即Flach-Francowitz,1520—1575,新教的神学家。

[15]J.Schilter,1632—1705,是德国的法学家和考古学家,斯特拉斯堡的法律教授,由法学和考古学转入语言学的研究。

[16]Gaedmon,即Caedmon,死于680年,七世纪时盎格罗萨克森的一个僧侣,是一些用古英语写的古诗的作者。

[17]Noël Beda,死于1536年,法国的神学家。

[18]原文为Pont Euxin,是黑海的古称。

[19]原文为codex argenteuse,其所以有此称呼,是因为它是用银色和金色的字体写在华贵的紫色皮纸上,并且银面精装的。此译本是约四世纪中叶时乌尔费拉(Ulfilas,311—383)主教所译,原有330页,现存177页。

[20]据英译者注:莱布尼茨的这一假说已为近代语言学所完全证实。

[21]Sarmatique,萨玛特人是古代分布在波罗的海与黑海之间广大地区的民族。

[22]Esclavon,Esclavonie即今南斯拉夫的克罗埃西亚(Croatie)。

[23]Lappons,拉布兰(Laponie或Lapland)是指欧洲最北部的大片地区。

[24]据英译者注:莱布尼茨是第一个预感到先是各种欧洲语言,然后是其他语言之间的血缘联系,并从此观点出发,要求进行并且亲自致力于语言的比较研究的,而在这方面,也和在许多其他问题上一样,他是远远超出他的时代的。关于他在语言学方面的著作,见于杜顿(Dutens)编的《莱布尼茨全集》第五和第六卷。

[25]波墨(Jacob Boehme,1575—1624),是德国一个通神论者,神秘主义者,对莱布尼茨及以后谢林、叔本华等的哲学都有相当大的影响。这里所谓“亚当式的”,是以亚当作为人类原始统一性的象征和代表,即指人类最原始、纯粹的东西的意思。

[26]译文照G本,原文为“des mot radicaux nouveaux”,E本及J本作“des mots radicaux et nouveaux radicaux”即“根词及新根”。

[27]这几个词都是指蛙鸣声。

[28]法语指水银的vif-argent一词,照字面的意思也可说就是“活的银子”。

[29]本当为“mon réverend père”(我尊敬的神父)。

[30]拉丁文,见味吉尔《伊尼特》(Aeneis)8.91.意即:“船锚滑下水”。

[31]照G本、E本及J本无“Et puis je lis et enfin chez les Grecs je parle”等词。

[32]照G本、E本及J本作“liel”。lid意为“盖”。

[33]照G本、E本及J本作“lien”。

[34]这些词都是希腊、拉丁、法、德等语文中表示气、嘘气或水汽等意义的词。

[35]即Aquis Granum,Aix-la-chapelle。德国城市名,今作Aacken。

[36]从G本、E本及J本作“Schwartzach”。

[37]从G本、E本及J本作“Wiserach”。

[38]拉丁文,意即:“可灌溉的地方,放牧场”。

[39]Samuel Bochart,1599—1667,法国的著名学者和新教神学家,东方学家,精通各种主要的东方语文,包括希伯来语、迦勒底语、阿拉伯语等,尤其是腓尼基语,曾想把一切语文都从希伯来语或腓尼基语中引申出来。莱布尼茨对他有很高评价,并常引述他的观点。

[40]Goropius Becanus,即J.Becan,1518—1572,是一位比利时的医生和学者,他的真名是Van Gorp,照拉丁写法就成了Goropius Becanus。他在安特卫普行了几年医,后来就完全从事考古、文学及古代语文的研究。在列日的一次公开讲演中,他企图证明人类始祖亚当的语言就是佛兰德斯语或条顿语;他又认为尼德兰就是天堂乐园的所在地,在一部作品中就企图把全部语言都从低地德语(他称为Cimbrique)中引申出来,因此莱布尼茨认为是“奇怪而可笑的”。

[41]Goropius Becanus,即J.Becan,1518—1572,是一位比利时的医生和学者,他的真名是Van Gorp,照拉丁写法就成了Goropius Becanus。他在安特卫普行了几年医,后来就完全从事考古、文学及古代语文的研究。在列日的一次公开讲演中,他企图证明人类始祖亚当的语言就是佛兰德斯语或条顿语;他又认为尼德兰就是天堂乐园的所在地,在一部作品中就企图把全部语言都从低地德语(他称为Cimbrique)中引申出来,因此莱布尼茨认为是“奇怪而可笑的”。

[42]Claubergius,即J.Clauberg,1622—1665,一位德国的哲学家,属于笛卡尔派,最初只是注释笛卡尔的著作,后来也独立有所发展,对以后笛卡尔学派的发展也有相当影响。莱布尼茨对他的语言学以及哲学都有很高的评价,并常提到他和他的作品。他在Ars etymologica Teutonum(《条顿语源术》)这部作品中提出日耳曼语必须解释为一种原始语言,并把这作为一个基本命题。

[43]Gerard或Gerhard Meier或Meyer,照拉丁写法作Gerardus Meierus,他曾受莱布尼茨的引导和鼓励去研究日耳曼语言学,搜集了很多材料,因早死而未能完成其工作。

[44]Wallienne,指罗马尼亚的一部分Wallachia地方的人。

[45]Biscayenne,指法国与西班牙之间的比斯开(Biscay)湾一带的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