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傩图》名实辨之关键:傩、祈雨、止雨、社火之本义

一、《大傩图》名实辨之关键:傩、祈雨、止雨、社火之本义

《大傩图》名实之辨的关键是把握“傩”、“祈雨”、“止雨”、“社火”之本义。

1. 傩的本义:驱疫

《周礼·夏官》之“方相氏,狂夫四人。”郑玄注:“方相,犹言放想,可畏怖之貌。”[9]

晋司马彪《续汉书志·礼仪志》对大傩的记载不仅较早而且详细:“先腊一日,大傩,谓之逐疫。其仪:选中黄门子弟年十岁以上,十二以下,百二十人为侲子。皆赤帻皂制,执大鼗。方相氏黄金四目,蒙熊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十二兽有衣毛角。中黄门行之,冗从仆射将之,以逐恶鬼于禁中……黄门令奏曰:‘侲子备,请逐疫!’于是中黄门倡,侲子和,曰:‘甲作食凶,胇胃食虎,雄伯食魅,腾简食不祥,揽诸食咎,伯奇食梦,强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委随食观,错断食巨,穷奇、腾根共食蛊。凡使十二神追恶凶,赫女躯,拉女干,节解女肉,抽女肺肠。女不急去,后者为粮。’因作方相与十二兽舞,嚾呼,周遍前后省三过,持炬火,送疫出端门。门外驺骑传炬出宫,司马阙门门外五营骑士传火弃雒水中。百官官府各以木面兽能为傩人师讫,设桃梗、郁櫑、苇茭毕,执事陛者罢。”[10]

2.求雨与止雨的本义:调节阴阳

《周礼·春官》“女巫”:“旱暵,则舞雩。”郑注:“使女巫舞旱祭,崇阴也。郑司农云:‘求雨以女巫故,《檀弓》曰:岁旱,缪公召县子而问焉,曰:吾欲暴巫而奚若?曰:天则不雨,而望之愚妇人,无乃已疏乎!’”[11]从中可见以旱暵为阳、以女巫舞祭来调节的求雨的巫术心理与方式。

汉董仲舒《春秋繁露》卷十六“求雨”,详记春、夏、季夏、秋、冬求雨仪式,其中的关键程序是各服苍衣、赤衣、黄衣、白衣、黑衣而舞,并“凿社通之于闾外之沟,取五虾蟆,错置社之中,池方八尺,深二尺,置水虾蟆焉。”[12]又曰:“凡求雨之大体,丈夫欲藏匿,女子欲和而乐。”[13]对彼“虾蟆”仪,清凌曙引《焦氏易林》注曰:“蝦蟆群聚,从天请雨,集聚,应时辄雨,得其所愿。”[14]按,“虾蟆”、“蝦蟆”均为蛙类。从中可见所记求雨的巫术心理与方式与《周礼》一脉相承。

《春秋繁露》卷十六“止雨”:“雨太多,令县邑以土日塞水渎,绝道,盖井,禁妇人不得行入市……祝曰:嗟!天生五谷以养人。今淫雨太多,五谷不和。敬进肥牲清酒以请社灵,幸为止雨,除民所苦,无使阴灭阳,阴灭阳。不顺于天,天之常意在于利人,人愿止雨,敢告于社。鼓而无歌,至罢乃止,凡止雨之大体,女子欲其藏而匿也,丈夫欲其和而乐也。开阳而闭阴,阖水而开火,以朱丝萦社十周,衣朱衣赤帻。” [15]可见调节的方向与求雨正相反。

3. 社火的本义:宋代兴起的综合性鼓乐表演

宋范成大(1126—1193)《上元纪吴中节物俳谐体三十二韵》:“轻薄行歌过,颠狂社舞呈。”其自注曰:“民间鼓乐谓之社火,不可悉记,大抵以滑稽取笑。”[16]明田艺蘅《留青日札》卷三“社夥”条,则确切地解释了其辞源:

今人看街坊杂戏场曰社夥,盖南宋遗风也。宋之百戏皆以社名,如杂剧曰绯绿社,蹴球曰齐云社,唱赚曰遏云社,行院曰翠锦社,撮弄曰云机社之类,详见《武林旧事》。夥者,《说文》:“多也”,《方言》:“凡物盛而多也”。或作社火,言如火然,一烘即过也。宋之鼓板曰“衙前一火”,“和顾二火”是也。[17]

而据南宋黄震(1213—1280)《申诸司乞禁社会状》所附《提举司签厅书》,则可知在南宋黄震的时代,驱傩是可与水旱祈求、社火合而为一的:“据广德军[18]黄通判申明伤神五事方山一事,祠山,广德之土神,血食加封经数百年,固为水旱祈求之地。伤神、方山不知何神,皆一种奸党鸱义矫虔设此,以欺诳世俗,渔猎民财,故于春会之时团结社火,张皇威势,持枪执刀,以祓攘凶祥为名,囚帽枷索以厌胜罪恶为戏,始行於一州,今遍於四方,其弊由来久矣。”[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