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言

引 言

风水,又称堪舆、青乌、青囊、地理、相地等,是中国人生死安处的文明,如按《诗经·大雅·公刘》所记周人先祖公刘勘察豳地算,为时已有3500多年;按颇有相地意识的西安半坡母系氏族村落遗址算,则已有7000年之久。而翻阅现存有关风水的典籍文献,汉晋之时,风水理论已经完全成熟;唐宋之时,风水已是全社会的生活日常。所谓上智必备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情”之“下知地理”,就包括通风水。作为中国文化重要载体的山水画,甫一诞生即带着风水的胎记,如第一篇山水画论,顾恺之的《画云台山记》曰:“西去山别详其远近:发迹东基,转上未半,作紫石如坚云者五六枚,夹冈乘其间而上,使势蜿蟺如龙。因抱峰直顿而上,下作积冈,使望之蓬蓬然凝而上。”[1]所言已然“龙脉”,唯待清初王原祁之具体发微而已。[2]稍晚一些的王微的《叙画》则曰:“以图画非止艺行,成当与《易》象同体。……夫言绘画者,竟求容势而已。”[3]言画成则与《易》象本质相同,绘画说到底不过是容势,即表现出形势而已,正与风水同气相应者。传王维《山水诀》曰:“主峰最宜高耸,客山须是奔趋。回抱处僧舍可安,水陆边人家可置。”[4]直可作风水之言。而郭熙总结自身及历代山水创作的理论名作《林泉高致》之首篇“山水训”,就是一篇深刻总结山水画与风水关系的画论,其中明确提出“山水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游者,有可居者。画凡至此,皆入妙品。但可行可望不如可居可游之为得。”[5]意即达到了可居可游的山水画才是最好的,而怎样才能使所画“可居”、“可游”,不言而喻,精通风水乃是不二法门。紧接此论,郭熙甚至直接宣称:“画亦有相法,李成子孙昌盛,其山脚地面皆浑厚阔大,上秀而下丰,合有后之相也,非特谓相兼,理当如此故也。”[6]完全把风水策略与山水画之经营位置当作本质一样的事。而验之以现存古代山水名迹,亦若合符契。

近二十年来,在中国画领域,涉及风水的研究已取得可观的成果,但主要集中在山水画的风水释读方面。笔者则愿再走出一步,拟以古老的风水理论为依据,对两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作一些尝试性的判断。这两个问题就是近年颇受关注的《千里江山图》与《江山秋色图》各自的作者问题。两者看似各不相干,但若从其创作时的风水策略方面看,则完全可以归并在一起进行讨论。

《千里江山图》与《江山秋色图》为中国青绿山水之双璧,在中国绘画史上地位崇高,据流传下来的一般认知,前者出自北宋徽宗时的天才青年画家王希孟,后者出自南宋高宗时的宗室大画家赵伯驹(千里)。但自徐邦达先生言《江山秋色图》“定是北宋高手佳作”[7],明人旧题“南宋赵千里”便成了疑案;2017年曹星原女士提出《千里江山图》为清代大收藏家梁清标拼接而成,王希孟为“王之希孟”,他的传奇故事也是梁所杜撰[8],则王希孟抑或王之希孟也成了谜团。但《千里江山图》与《江山秋色图》流传下来的相关记载实在太少,证伪或证真,都显得力不从心。而风水讲究形势气脉,并折射时代人心,可谓隐藏在中国山水画中的核心密码,如果我们能够把握这些密码,还原作者经营位置时的风水策略及其所体现的情感诉求、历史时代背景等,则或许有助于问题的解决。兹分述如下,敬请方家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