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艺术中的分节点
“一部影片的各个场面,就如同一出戏里的各个场面,都是在我们面前、也就是在真实的时间里进行的。一场戏原来需要多长时间,一旦拍摄下来以后,它的放映时间既不会长了些,也不会短了些。在舞台上,只要幕一落下来,两幕戏之间的时间间隔可以听凭作者去决定。在某些舞台剧里,两幕戏可以间隔一个世纪。但在电影里,场面不是用幕布或幕间休息来分隔的。然而,时间上的推移还是非表现不可,某种特定的时间远近感还是非造成不可。……如果电影想让我们感觉到上下场面之间有一定的时间距离,它就在上下两场之间插进一个以另外地点为背景的场面。当我们再看到原来的地点,就觉得已经过了一些时间。但究竟过了多少时间,就得由片中某个人物告诉我们,从场面本身是永远看不出来的。”[17]镜头空间中的分节点主要通过蒙太奇来体现。相较舞台上的话剧艺术和传统戏曲艺术而言,由于其注入了现代科学制作技术,其镜头中场景与场景之间的分节点没有舞台上的话剧与传统戏曲那么明显,但场景与场景之间的分节还是有的,也即场景与场景之间的转换是存在的,其转换主要依靠影视艺术特有的且区别于戏剧艺术的表现手段——蒙太奇。“蒙太奇是前后联系和相互关联的艺术,是连续性和同时性统一的艺术。蒙太奇绝不是由电影发明的,只不过由于电影艺术具有的时空的巨大可能性而被电影大大加以发展了。……蒙太奇在电影艺术中的特殊意义是由电影本性在表现力上的多层次性和这样一种相当重要的因素决定的,即一个完整的形象在银幕上通过影片的‘真实动作’的全部进程来塑造的。”[18]
在空间时间化的过程中,蒙太奇则成为画面与画面之间衔接、场景与场景之间转换的一种手段,也即分节的方式。因此,本文重点强调蒙太奇组接场景,将空间整合在剧情发展的时间序列上。如常见的场景转换的一个例子,前一个场景是主人公手执登记牌过安检并频频回头与亲人难舍难分的场景,而下一个场景镜头则切换到飞机降落到另一个城市的机场跑道上,中间镜头省略了登机、乘坐飞机在高空中的过程,但用蒙太奇将这两个场景相连,向观众传递主人公乘飞机到某地的信息丝毫不受影响,从而完成场景叙事——空间时间化。
在影视艺术中,除了以蒙太奇为主的场景分节手段外,在有的作品中,还有画外音和“间幕”。从叙事的角度,它们不仅是对镜头画面的解释,而且结束上一个场景,开始下一个场景的提示,对于观众来说具有预告功能。如影片《红高粱》中,在故事讲述的过程中,插入了大量的第一人称“我”的画外音,共有十三处,在每一段画外音落后,镜头画面中出现的场景总是与该段画外音内容相关。如第二处画外音:
这是我奶奶,那年的七月初九是我奶奶出嫁的日子,娶我奶奶的是十八里坡烧酒作坊的掌柜李大头,五十多了才娶上这门亲,因为人们都知道他有麻风病。
画外音落,镜头画面中出现“奶奶”出嫁的场景,擦口红、绞脸、盖盖头,及伴随着出嫁时的一些俗话。画面切换到娶亲队伍在尘土飞扬的黄土地上前进。此时第三处画外音插入:
照那会的规矩,半道上要折腾新娘子,那天抬轿子的吹喇叭的都是李大头的伙计,只雇了一个轿把子,他是方圆百里有名的轿夫,后来就成了我爷爷。
同样,画外音落,镜头中出现“颠轿子”的场景。可见,画外音既解释了相关画面中的情节,又将前后两个场景相连,时间并未因此中断,而是将“奶奶”嫁人的过程自然流畅地在时间和空间上形成一定的逻辑关系,也即把影片中的空间呈现——场景时间化,完成其讲述故事的目的。
“间幕”主要存在于电影诞生之初的默片时代。在默片中,没有与镜头画面中影像同步的人物台词,这时就需要加入“间幕”。“间幕”主要是以文字的形式出现在镜头画面中,作用在于向观众展示影片中的主要对话内容,之后发展成为对影片内容的评价以及暗示等等。从叙事的角度看,本文只关注“间幕”对电影中主要对话内容的画面呈现,因为其除对影片本身或影片中的行为的一种介绍或解释,还有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起到连接镜头中场景的作用。可以试想一下,如果默片中没有“间幕”,恐怕影片传递的叙事信息是模糊的,不完整的。如早期电影《党同伐异》《一个国家的诞生》,就是“间幕”与场景交替完成叙事。每个“间幕”之后,镜头画面中必然出现与间幕一致的叙事场景。就这一点看,与话剧《茶馆》中幕间歇的快板词儿功能相似。
需要强调一点的是,无论是画外音作为分节点也好,还是与有词儿的“幕间歇”功能相似的“间幕”,在影视艺术中,它们把场景整合在时间序列的叙事作用必然逃不开蒙太奇的切换。因此,在对这两种分节点进行讨论时不应脱离开影视艺术独有的蒙太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