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能指意义

3.身体的能指意义

后现代社会的身体商品化以后,在消费时代如雪片一样,漫天飞舞,跟一般日常生活中的物一样,处于极大的丰盛之中,并且乘载着快感的负累。古典的身体或者后现代以前的身体,虽然在有些历史境遇中存在着明显的对立,但这种对立却不是身体自身的分裂,只是身体与意识、宗教、自然的分离,这种分离至少强调了那种具有无的性质的欲望本体的存在,也就是说,身体持存在有与无、表象与本体之间,而且身体无论是被迫还是自愿,它总有一个提升的趋势和终极追求。特别是在柏拉图和中世纪前期,虽然身体的有与无之间具有严格的不可通约性,但是也有一个对归宿的追求。后现代社会身体大量剩余、过剩,表面上看来在有与无之间已经界限模糊,欲望的原因——剩余物客体小a直接成为欲望的对象,客体小a将自己扮演成救世主来拯救欲望的堕落,但是从深层次看来,是主体误将欲望本体简约为需要和要求的对象,不是从理性上认识到二者的差距,而是本身就不认为二者有质的区别,所以在实践上把欲望的剩余物或者需求的对象当作欲望本身来对待,以为借助于此主体就能得到升华。拉康认为,客体小a只是起到了纸币的作用,纸币本身没有任何价值,它只是在想象和象征意义上来起到一种介质的作用,也就是能指的作用。

当着能指的剩余物小客体变得雷同的时候,划痕的主体与小客体之间的距离也无法消除,身体处于飘浮之中,作为表达欲望的能指,它无处不在,却又不在某处,身体依然为了他者的欲望而奔忙着,身体所具有的交换价值的大小取决于能指滑移过程的时效性,时效性也指能指运动的时间与其赚取的利润之间的关系。众多的身体所构成的能指网络如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器、数据库,可以被不断更新、换置,为自己也为他人获得最大限度的剩余利润。身体在“有尽(肉体总会衰老、变质、过时)与无尽、全部与非全部、欲望与享乐”之间流动。[64]流动的现代性注定了身体的流动,流动的身体也注定了欲望的碎片化。身体不但是能指,也是能指的碎片,因为能指并不将自己安放在某一点上。在后现代条件下,身体的碎片化图景也是欲望的图景,碎片化更显示了身体矫形的幻象结果。如果说肉身是破碎的,那么镜像期的形象更是如此,虽然表面看来它是完整的,但它是被空间分割的身体。身体在隐喻与换喻的法则中,根据镜面的召唤来塑形以期达到他者的认同。对认同的期望依赖于自身角度转换,正因为角度的转换使主体成为一个当局者,所以当局者总以为在某个点上获取了自身的全部,但实际上这种获取只是对他者凝视的一种回应,并非身体的全部。“在他者的位置主体看到了自己。”[65]而这样的看总是受制于他者,而不是自主的,因而也是部分的。

与后现代社会的身体不同的是,古典的以及近现代的身体同样作为能指,其意义却大不相同。尽管身体也有着诸多的限定,但是总起来说,身体作为能指它是饱满的,至少能指本身有一个相对来说的固定位置。即使“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林黛玉”,那仍然不影响能指的地位,文本意义的完成靠的是能指与所指的结合,所指的含义是丰富的。后现代社会中的能指与所指的分离使文本意义只在于能指与能指的流动之中。后现代社会语境中,表层叙事代替深层分析,当下获取代替凝神反思。古典身体的在者(能指)与在(所指)一起构成了身体的出场,身体处在一个具有舍勒所说的害羞意识的遮蔽状态之中,但反而这种遮蔽却将意义敞开,意义是丰富的。后现代社会的身体在时空中处于开放状态,但意义却从能指之下脱落。身体与主体成了两码事,身体不是居于主体之中,主体也不能从身体上获得安全感和肯定性。相反,身体总是处于被凝视又渴望凝视的焦虑之中,也就是处在时空不断转换的焦虑之中。身体可以是潘多拉的形象,也可以是美杜莎的笑颜,身体作为一个美丽的躯壳将主体放逐于它之外,能指成为不可能的能指。能指并不一定表征主体性的存在,也不蕴含欲望本体,在者并不一定就是在的呈现。身体虽然是完全敞开的,而且有时甚至是一丝不挂的,但我们除了满足一下窥视的快感之外,意义却是稀薄的。身体在去蔽的情况下,却让我们无法捕捉到它的意义。身体的欲望表达是丰盛的,但是身体又是空洞的能指、分裂的能指,所以欲望也是分裂的,身体与主体的分裂是欲望与需要分裂的另一个表现。

身体作为能指,越是自由,时空范围越是不断扩大,看起来越是无所不能,就越具有分裂性,越分裂得严重,身体就越是落为剩余物,它是欲望的剩余表达。反思身体的能指与所指的关系,有助于我们认识到身体的局限性。身体是有洞的,这个洞隙又深不可测,它吞没了所指,也吞没了灵魂。当能指与所指渐行渐远的时候,身体就会像堆积如山的汤罐头一样,成为大面积的剩余产品。能指是享乐的能指,缺少终极关怀。身体本身是需要被拯救的。韦尔施提出重构美学的主张,[66]我认为,应该重构身体,重构身体是继身体被异化、被分裂、被解构之后的重新结构,身体应该是有意义的载体,而不只是享乐的身体。身体的被凝视不应只作为迎合他人趣味的一种作用,也应作为完善自身的一种作用。自我理想是凝视的效应,但不是凝视的终极。渴求建立新的身体观,可以使我们不仅仅停留在拉康精神分析的调侃与批判上,而且要看到后现代社会中身体的危机,身体是后现代文化的汇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