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及欲望表达的膨胀与剩余

第一节 欲望及欲望表达的膨胀与剩余

欲望是主体赖以建构和生存的本质,社会机体说到底是主体的构成,也是欲望的构成。对于人类的类存在来说,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在于欲望的不同,或者说在于欲望的剔除与升华以及选择的不同。对于欲望问题的研究,不但要正视欲望现象本身,也要窥探到欲望背后的根源及其发展脉络和方向中去。

任何一种欲望表达发展到一定时期,总会有它的过剩期,特别是在消费时代。当着欲望的消费过剩时,那么欲望也就进入到了匮乏时期,因为匮乏和过剩是对应的,所以当欲望消费过剩时,那么这其中也就自然地隐藏着匮乏的危机。不过,这种匮乏不是指表象的匮乏,而是指本质的匮乏。匮乏的是欲望内容,而过剩的是欲望的表达,欲望表达的过剩难免会使欲望单一化,但是欲望的表达却总是会无比丰富。当然,这也表明在欲望与欲望的表达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张力。欲望的表达是文明发展的显在模式,随着文明的发展而发展。欲望的表达也是命运的必然,对于本体的追寻是人类的终极关怀,即便大众不再追问,追问本身也不会消失。但是,欲望只要一表达就会出现不足,也就是说,欲望和欲望的表达之间是一种否定式的关系。之所以是一种否定性的关系,是因为欲望的表达是一种文化的产物。表达的文化问题在幼儿身上就已经显现出来,在弗洛伊德和拉康的实验中,为什么幼儿要玩一种fort/da的游戏以示母亲的缺席或者爱的客体的缺失呢,难道他不会哭一声来表达,不是更为直接简单么?[1]其实,问题就在于这里边有个表达的层次问题。fort/da是一种游戏,游戏的方式属于文化启蒙的最初手段,从游戏开始,欲望的表达就成为一个文化命题。主体处在想象界与象征界中,通过文化的形式,以物为媒介,在确立自身的同时,又能与他者形成对话的关系。

但是,在不断变更的表达过程中,需要、要求和欲望总是处在一组矛盾和制衡之中。当欲望的内容相对来说单一而集中时,那么欲望的形式就尽其所能了。这就如中国古典文学时期的骈文一样,形式的堆砌、华丽,更显示出了内容的奢靡和贫乏。后现代社会或者消费社会,是技术至上的社会,媒介技术为欲望的表达提供了很多便利的条件,欲望的手段多元化,媒介是主体的延伸,媒介也是欲望的延伸。媒介走向哪里,欲望就延伸到哪里,所以欲望的奇观也就是技术的奇观。媒介技术使欲望延伸出去,极大地扩展了欲望的空间,这也是欲望得以膨胀的一个具有后现代特征的硬件原因。所以,在本雅明看来:“技术进步导致了庸俗化,……其结果是,无论何时何地,绝大多数艺术品都很拙劣。当今艺术总量中所含渣滓的比例之高也是前所未见……这表明,在所有艺术中,不管是绝对抑或相对而言,渣滓的生产都较以前为多……这种现象就势必存在下去。”[2]这种庸俗化现象的必然结果是使能指这种物表象和所指这种词表象分离开来。我们在第一章从理论上讲到了小客体的剩余,在具体的文本分析时,剩余的物表象其实也就是小客体的剩余。小客体对于欲望的作用在于它促使主体去填满欲望的黑洞,但它也传达出了一种信息:那就是欲望是无法填满的。

既然剩余物是一种传达信息的载体,那么,它就是一种知识。利奥塔在质疑后现代知识的合法化时说:“以前那种知识的获取与精神、甚至与个人本身的形成(‘教育’)密不可分的原则已经过时,而且将更加过时。……知识为了出售而被生产,为了在新的生产中增殖而被消费:它在这两种情形中都是为了交换。它不再以自身为目的,它失去了自己的‘使用价值’。”[3]利奥塔认为,知识无非就是一种用于交换的东西,它不以自身为目的,也无法以自身为目的,而将自己作为根本目的的起因。小客体在这里,在后现代社会,其地位在此也与一般的知识一致,它的地位也存在着一个危机的问题。小客体的危机在于它制造了主体的欲望冲动,但又没有把主体引导到最后的满足那里。欲望表达的膨胀或剩余带来的不是主体的自由,而是主体的负担,这种负担让主体沉湎于自恋的旋涡中,每个主体都成为一个自恋的主体。自恋的结果导致主体间性和对话关系的淡漠,主体因而不是更加富有,而是更加孤独。能指表达的多元化和多重化也导致了无知的出现,知识包含在错误之中,但知识并没有包含在无知之中。换句话说,欲望表达的过剩实际是对主体和本体欲望的剥蚀,被剥蚀的主体只是一个肉体的能指,这个能指在无止境的快意寻求中,看似飘摇潇洒,但无法得到他者真诚的认可。当欲望越来越向身体本身回归的时候,欲望的表达也越来越集中于身体,欲望表达中偶然性的意味加大,这样,处于这种偶然性中的意义就如主体的存在一样,是去中心、碎片化、疏离、幻象性的。因此,力图在各类文本中寻求意义的完整性这一做法只能是幻想和幻象,意义本身也像实在界的身体一样,是被分割的。意义随着能指的殖民而殖民,随着空间的扩张而扩张,随着时间的延展而延展,所以意义的碎片也是能指的碎片。

在拉康那里,欲望是人的本质。在马克思主义那里,劳动是人的本质。劳动实质也是一种欲望,一种生存生产、追加财富的欲望。从与主体的关系上来看,也是对主体的建构。当劳动变为身体的重负时,会对身体造成伤害。那么,当欲望变为身体的重负时,主体为什么没有疼痛的感觉呢?因为欲望与享乐相关,与享受一致。享乐可以愉悦人性。劳动负担过重的危害是直接、快速、显在的,而享乐的危害是潜移默化的,主体感受到的是快感,这就涉及一个重要的名词——剩余快感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