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磨

隔壁的叔婆搬到街上住，她把空屋租给一个叫阿满的人，我们都称他满哥。

满哥从南部搬来，镶着一口金牙，个儿瘦瘦小小的。他们夫妇以卖豆腐为业，每天一大早，就挑着热腾腾的豆腐，在村头村尾叫卖。

“卖豆腐啊！卖豆腐啊！”

满哥的声音不仅洪亮，而且传得很远，村妇听见了，纷纷端着盘子站在门口等候。有时候，他也挑到别村去卖。满哥做的豆腐又嫩又香，全村的人都知道。

我看过满哥磨豆子，他虽然长得瘦小，胳臂却很粗壮。满哥手握推把，两脚前弓后箭平稳地推着，石磨咕噜噜转动，白色的豆汁汩汩流出。每当石磨转过三四圈，满嫂就舀一勺豆子倒入石孔。那一座石磨好像特别大，圆滚滚的，表面十分光滑。有一天，我去他家买豆腐，经过磨坊，我使劲推石磨一把，它，竟然一动也不动。

我的房间和磨坊只隔着小小的后院。睡梦中，我经常闻到淡淡的豆香。做豆腐的人家可真辛苦，三更半夜就得起来磨豆子、做豆腐。不过，上午做完生意，下午满哥就闲着了。

满哥真好心，常常把一桶一桶的豆渣送给我家的大猪吃。黄豆营养多，那一阵子，圈里的大猪长得特别肥壮。在我家隔壁住了五年，满哥就回南部耕田了。那一座笨重的石磨，因为搬运不便，满哥半卖半送地卖给父亲。记忆里，母亲只用它磨过一次米浆。现在，它仍完好地摆在我家后院，岁月的风雨并没有剥蚀它的颜面。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在怀念那段磨豆子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