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　石

玻璃珠滚到床下，我匍匐着身子爬进去找寻，拉扯的蜘蛛网粘得我一脸都是，玻璃珠没找着，却在角落发现一块椭圆的石头。它不很大，我的两掌刚好可以握住，我拿着它到客厅玩，母亲看见了，问我石头打哪儿捡来的。

我说：“床铺底下啊！”

“哎呀！这是你的胆石啊，怎么可以拿出来玩？”

听到母亲责备的口气，我赶紧抱它回房，让它回到床下的家。它，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卵石，灰褐的外表，布满细细的坑洞，长得并不怎么好看，它是我的胆石？我的胆子真有这么大吗？

直到有一天，我看见叔母替刚出生不久的小弟弟洗澡，才知道石头是怎么变成胆石的。那天，阳光出奇地暖和，叔母把温水倒入一个大盆里，抱起小弟弟坐在盆边，先试一试水温，沾一沾水，再拍一拍小弟弟的胸，拍一拍小弟弟的背，轻轻搓洗他的小身子，小弟弟乖乖地浸在盆里，好像很舒适的样子。叔母一边洗一边念着什么，洗了一会儿，只见她一手拿起盆底的石头，打小弟弟的胸前滚过——其实只是做个样子，根本没碰着身体。叔母把小弟弟抱回床上，擦干他的身子，顺手将盆里捞起的石头往床下滚去，叔母说那就是小弟弟的胆石，他不会再那么胆小了。

以后，到同伴家玩，我都要求看看他们的床下。在手电筒的照射下，胆石一一现形，每家的床下都有哩！阿海的母亲生了七八个小孩，他家的床下布满大小不一的胆石，我问阿海哪个是他的，他也分不清。我们几个玩伴中，要算阿贵的胆石最大，好像一个柚子，可是，每次碰到旺伯母的鹅群，跑得最快的都是他；阿坤的胆石小得像鸡蛋，但是他敢偷挖顺叔的番薯，还敢偷摘杏叔母的橘子。

长大一些，我终于明白胆石的大小，跟胆量没什么关系。胆石，代表了母亲的爱心，尤其刚出生的婴儿，小小的声响，都会带来惊吓，乡间的母亲们天真地到河边找来石头“做胆”，以为这样可以增加孩子的胆量。想来，这真是“美丽的迷信”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