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钟声

说我家是“家徒四壁”，大概不会太夸张吧！客厅里除了乌漆抹黑的梁柱，古董似的方桌、长板凳，唯一显眼的，只有挂在墙上的那只大钟。

自我有记忆以来，大钟一直挂在斑驳的墙上。看来，它也已经很老了。不过，钟面因为有玻璃罩住，上头的阿拉伯数字仍很清晰。下雨天，不能到外面玩，我常常坐在方桌前，看着铜色的钟摆摇过来摇过去：

嘀！嗒！嘀！嗒！嘀！嗒……

清脆而有节奏地响着，像是时间老人的脚步声。

每当墙上的“嘀！嗒！”显得有气无力的时候，我就知道发条松了。我爬上方桌，打开玻璃罩，从大钟底下掏出套筒，钟面留有两个小孔，把套筒插进去，使劲扭转，里头就啦啦啦地叫着。我总觉得大钟是有生命的东西，它会摇摆和移动，又会发出不同的声响。古老的客厅，倘使没有大钟的衬托，不知道会变得怎么黯淡呢！

偶尔，夜半醒来，乡间的夜晚，屋里屋外静悄悄的，仿佛整个庄子都沉睡在漆黑中。也许太静了，躺在床上，我觉得孤单而害怕。一点细微的虫鸣，或是一声小老鼠的吱叫，都令我心惊胆战。忽然，客厅里传来了一阵钟声：

当——当——当——当……

我仔细听着、数着。因为隔得远，声音有些模糊，听来却是多么熟悉、多么亲切呀！好似暮鼓晨钟，为我赶走了暗夜里的精灵，我轻轻地合上眼，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大钟伴着我成长。多年以后，大钟走不动了，我也搬了家，但是，它那悠扬的“当——当——”声和清脆的“嘀！嗒！”声，永远响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