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马克思主义国家论的再出发

新马克思主义国家论的再出发

由于上面三种国家学说都有缺陷,因此近年来新马克思主义者,在省思之余重新出发。这里我们依照戈尔德等人的看法,介绍三个新例,也就是C·奥菲、J·奥康纳和A·沃尔斐所做理论上的努力。

奥菲是哈贝马斯的学生,致力于证实资本主义国家中阶级的特质。他一开始便放弃使用工具论或结构论来进行其研究。反之,他引进“选择性的机制”概念,作为理解国家内部的结构之用。这些选择性的机制构成了国家机器内一大堆的制度性的机制,目的在为三项重要的功能提供服务:(1)负面的选择:从国家的活动中排除对资本家利益的反对;(2)正面的选择:从剩下的可能性当中,选择足以促进全体资本利益(而非个别、狭隘的资本利益)的政策;(3)矫装的选择:国家的机构表面上要伪装中立无私,但实质上则排除反资本家利益的各种做法。

举一个例来说明所谓负面的选择。在资本主义国家中,宪法明文规定保障私产,因此任何涉及对私产加以限制、挪用、废除等等反对资产阶级利益的提议,都不可能列入国家活动的议程上。作为正面的选择的例子为国家对资源的分配,以及国家直接进行货品和劳务的生产。但资本主义国家的生产是不能诉诸理性与计划的,它不是为市场而生产,不是为交易而生产,而是为使用价值而生产,其结果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就资本积累的过程而言,国家角色的变更与国家内在结构两者之间的矛盾,是无法解决的。[14]

奥康纳的理论是建立在对美国社会财政总预算的分析之上。他尝试解释美国政府收入不敷支出的财政危机之因由。奥康纳的资本主义国家财产危机理论包括三点:第一,任何资本主义国家都难免陷于积累和合法化的两难之中。一方面国家要协助私人资本积累(“经济发展、社会繁荣”),另一方面国家又需要照顾社会的和谐、平安(“照顾贫苦大众”),这两种要求常是相互冲突的,特别是造成国家财政上重大的负担。第二,在资本积累过程中,国家也进行生产活动,象教育事业的推行,武器的制造(转包给私人资本家去承造)。但无论是国家亲自经营,或转手给承包商去经营,都不受市场机制的影响。其结果是生产力的低落和政府财政总预决算的膨胀。第三,政府的支出中,包括“社会资本”(例如为了减轻劳动力维持费而支出的社会保险)与“社会费用”(福利与治安的费用),固然可以减少资本家(在暴动中)的损失,但对其剩余价值的增添毫无助益,由是反映在国家总预决算上面的矛盾,不仅是财政的危机,也是社会的危机。在此种分析下,国家逐渐丧失它作为上层建筑的特征,而陷身于私人资本积累的泥沼中。国家变成了一个“福利兼战争的国家”。[15]

沃尔斐提出“异化的政治”来为马克思派政治奠定理论基础。他吸收了结构论的原理,但却扩大批判说(黑格尔式的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就象异化的劳动是人们生产与创造活动的扭曲,异化的政治是经营和乐的政治共同体的扭曲,是“企图维持一个政治体制,该体制却是从人民手中榨取权力和横夺权力”。[16]原来人群在经营群体生活、缔造国家时付出了权力(就象他们进行生产活动时付出劳动一样),这些权力,特别是“剩余的”(“多余的”)政治权力之再度夺取,便利于国家组织的出现。因此,国家乃是人群社会活动剩余权力的收拾者。

在资本主义中,政治成为人群日常活动之外的另一种活动,它以控制国家的斗争形式出现。因此,此种政治与人民原来追求的和乐共同体之理想成为南辕北辙。由此可见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的政治是异化的政治。由异化的政治去理解资本主义式的国家,便可知国家是自人群中夺取权力,再横施权力于人民身上,而维持其资本主义的秩序。

沃尔斐进一步把异化政治论应用到自由民主国家的分析之上。这些国家把民主原则发展为意识形态,以便为资本主义国家的合法性护航辩解。却不知这一意识形态的本身早已包涵两个相互对立矛盾的因素:“自由主义”和“民主”。其结果造成所有资本主义国家合法性的危机。[17]

上述三人的理论,代表了新马克思主义者近期有关国家学说的营造。尽管他们研究的方法有异、重点不同、抽象层次互别,但都注意到辩证关系的问题:象沃尔斐讨论人群物质(生产)与社会活动的辩证关系;奥菲指出国家的政策与资产阶级利益的辩证关系;奥康纳透视积累过程和国家活动的辩证关系。一言以蔽之,新马克思主义的国家学说一再加强的辩证性质,在经过理论家长期的努力下,逐渐推翻向来古板的、教条式的旧马克思主义国家观——把国家视为社会的经济基础上耸立的上层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