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化的后马克思主义阶段

二、多元化的后马克思主义阶段

十月革命使得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和民族沙文主义已陷于瘫痪的社会主义国际永久分裂。对于十月革命的拥护者来说，社会民主主义的概念成了有偏向的阶级背叛的同义语。社会民主主义的概念迅速地从一种兼容并蓄的理论变成了制造分裂的主张。

社会民主主义（作为一批聚集在此时已经缩小但同时又已更新的社会主义国际之中的党的总称）指责已经变为共产党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多数派（布尔什维克）是双重的背叛：

在革命原则方面，俄国革命跳过了资产阶级革命、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和资产阶级立宪制国家的阶段。

在革命方法方面，俄国革命不仅对封建阶级和资产阶级敌人，而且对其他革命的社会主义党派和力量也使用了专政的手段。

团结在共产国际之中的各国共产党，以反谴责来回答这些批评，说社会民主党由于拒绝承认苏联模式的革命，将会同阶级敌人实现“国内和平”，从而有助于巩固资本主义社会；这样做，不管其领导人的主观愿望怎样，社会民主党客观上走上了背叛的道路。

尽管经历了同共产党人的痛苦的分裂，而且共产党人在许多国家（如意大利、法国）带走了原来统一的马克思主义社会民主主义者的大多数，但社会民主主义依然没有发展成统一的力量。一部分社会民主党执行的政策是：贯彻修正主义思想的基本方法论，利用多党制、议会制和立宪国家的一切可能性来实现渐进性的改革（特别是与资产阶级政党结盟）；另一部分社会民主党采取相反的方针——拒绝改良主义的社会主义幻想，从原则上反对占统治地位的经济和政治制度。在两次世界大战的时期，从实践中产生了当代民主社会主义思想的两个主要流派：一个是执政社会主义，以英国工党和德国社会民主党为代表，它们力求靠拢国家政权和与之建立强有力的联系，并获得了成功；另一个是反对派社会主义，起初是以奥地利社会民主工党，同时也以法国社会党为代表，它们与国家政权保持一定距离。执政社会主义从一开始就坚决反对共产党，同时也遭到共产党更为激烈的反对；反对派社会主义则努力增进对十月革命的理解，并偶尔与共产党建立联盟。勃鲁姆的人民阵线政策和鲍威尔的完整社会主义思想，是这种类型社会民主主义在实践上和理论上的表现。

欧洲社会民主党从法西斯主义铁蹄下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基本完好地幸存下来。相对来说，力量还增强了。由于资产阶级政党的部分失败和资产阶级在许多领域易受法西斯主义的影响，社会民主主义的道义地位在右翼方面提高了。但与此同时，社会民主主义的道义威信在左翼方面也提高了。共产党对苏联的不容置疑的一边倒（甚至在希特勒和斯大林缔约时期也是如此），还有共产党在冷战初期的政策（当时共产党的一党制正在东欧建立起来），使社会民主主义对左派很有吸引力。在二十世纪中期，社会民主主义从任何意义上说都是欧洲唯一传统的，未被指责为独裁的，具有广泛基础的政治力量。不象许多保守党，它不曾直接或间接地支持过法西斯政权；不象许多自由党，它没有把自己的支持者留给法西斯党；它也没有卑躬屈节地去为贴上社会主义标签的独裁统治辩护。

社会民主党终于成为欧洲的必不可少的构成力量。实际上在大陆所有多党制的结构中，都有庞大的，有影响的社会党或社会民主党。在许多国家，它们组织了政府或参加了政府，或有着成为执政党的美好前景。社会民主主义不再是一种原则上的反对派力量。社会民主主义已成为维护现状的力量，它已经与现存关系一致起来，不再能够在原则上把自己与这些关系分开了。

这种对于政治权力的确定无疑的倾向性，也在社会民主主义对自己的理论认识中培养了一种传统，这种传统在两次大战之间的时期里从意识形态上支持了执政的社会主义。

修正主义：把社会主义政策视为许多微小步骤的总和，这些步骤充分利用了曾被说成是资产阶级民主的那些规则。

工联主义：把社会主义政策视为与工会的结盟，其目的在于逐步改善单个工人的具体生活条件。

然而，反对派社会主义也保持着活力。总之在二十世纪下半叶，欧洲社会民主主义仍然有着执政社会主义和反对派社会主义共存的特点。其显著特征是：执政社会主义在理论上的自我认识，大多与社会民主党频繁地参加政府这种情况相适应；反对派社会主义在理论上的自我认识，则实际上是与长期不参政的情形相一致的。对远离政权的社会民主党的实践起指导作用的理论，是正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特别是重财产所有权问题的那种理论。而对在政权中占有重要地位的社会民主党的实践起指导作用的理论，则是主张意识形态上的广泛性和多元化，尤其是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某些特征的调和。

社会民主主义处在发展变化之中。它从中产生的那个社会也处在发展变化之中。它想要改变社会，确已部分改变了它，并因这种改变而成了社会的代表。与此同时，自马克思去世以后，马克思主义同样蓬勃多面的、充满着尖锐矛盾的发展，也显示了它的生命力。今天一些在一定程度上互相争斗的运动和政党，都打着马克思的旗号，它们互相把对方逐出自己特有的马克思主义“正统”教门，它们无论在理论上或实践上都没有形成统一体。只有那种远离具体权力手段的政治理论，那种只是提出主张而根本不想实现其主张的政治理论，才能不考虑权力的需要而保持其鲜明的旗帜、其教义的纯洁性和组织的统一性。今天的社会民主主义有许多特性，唯独肯定没有在原则上不愿执掌政权的特性。社会民主主义的目的就在于政治实践。

（郭卫民　顾建明译　胡正梁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