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　语

希腊文化确实在这一时期随着希腊—马其顿人的征服传播到希腊本土之外，但绝不是只向东方的传播，而是向以东地中海为中心的周围地区辐射。东至印度，西至罗马，北至南俄，南至努比亚，都曾是希腊文化的传播与影响之地。当然，希腊化初期与此后在传播方式上有所不同，而且后来传播的希腊文化实则是加入了一定当地文化因素的希腊化文化。希腊化时期的希腊文化只向东方传播的观点是站不住脚的，最典型的一例是罗马。罗马受希腊化文化影响最深，希腊文化也是借罗马而传世，我们能说罗马是东方国家吗？

在传播过程中，希腊文化与当地文化的汇合也确实发生了，希腊化文化就是这种汇合的产物，它的多元性就在于此。但多元并存不等于各元均等。由于希腊人政治经济体系的建立和希腊古典文化的强大惯性与基础，在多元的希腊化文化中，希腊的文化因素占主导地位，这从当时的文化表现形式、主体、传播媒介、成就都可以看出。因此，东方文化因素决定论与只强调希腊文化传播的观点同样是难以令人信服的。也正由于这一原因，我把这一文化仍称为希腊化文化。

传播、汇合、再传播、再汇合，这一过程贯穿于希腊化文化的始终，但它因时因地有度的差别，这种差别就决定了希腊化文化的阶段性。亚历山大帝国不仅从宏观上奠定了希腊化文化诞生的基础，而且他本人也造就了某些文化内容的雏形，所以不应把这一时期排除于希腊化文化之外。

希腊化文化既是希腊化世界的产物，它就不可避免地打上了时代的印记，或者说只能是对那个时代、那个世界的反映，所以，它无论在形式上还是在精神上都呈现出统一的特征。统一性与多元性并不矛盾，统一性寓于多元性之中。

希腊化文化虽不像古典文化那样极富创造力，但也不是格罗特眼中的那种毫无生气、失去活力的文化。 (1) 它对东西方文化，特别对西方文化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它与大致同时代的我国秦汉文化一样，不仅在各自文化系统中承前启后，继往开来，而且在世界文化总体系中，也是重要的一个环节。

希腊化文化在某种意义上代表了人类文化发展的方向，预示了真正的世界文化大同时代的到来。今天，人类已进入了太空时代、信息时代，全球性的文化交流正在扩大加深，昔日相互阻隔的各地人类正在变成地球村鸡犬相闻的邻居。所以，这一时代虽然不是指日可待，但也不是遥遥无期，我们寄望于未来。

1988年2月第1稿（手稿）

1988年5月第2稿（油印缩略版）

2020年5—6月第3稿（合并修订版）

2021年5—6月第4稿（改定）

(1) 关于格罗特的观点，见G. Grote，History of Greece，Vol. 12，New York：Happer & Brothers，1857，p.489。他主要是针对希腊城邦的自由独立和希腊古典时期的文化而言，在他看来，亚历山大那一代的结束标志着希腊历史的结束和一个新时代的开始，但在这个时代，“不仅政治自由和独立行动不复存在，而且富有创造力的天才开始凋谢，由柏拉图和德谟斯提尼（Demosthenes）所体现的公元前4世纪无与伦比的文学与修辞学也尽显堕落颓废之像”。很显然，格罗特是用希腊城邦文化的标准来衡量希腊化时代，所以得出了这种悲观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