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超人理想

三、 超人理想

犬儒派既然如此超凡脱俗,自以为赫拉克勒斯的精神后裔,是神的侦探、使者,那他们是否把超然于社会、世人、一切人为之制度习俗之上作为自己的人生理想呢?综上所述,回答应该是肯定的。他们在生活上、精神上、行为上、思想上的与世人极端对立,反映了他们至少从个人心理感受上自认为非同一般人,具有“超人”的理想和信念。

关于“超人”的概念,亚里士多德有过明确的解释。他说:“凡人由于本性或由于偶然而不归属任何城邦,他如果不是一个鄙夫,那就是一位超人。这种‘出族,法外,失去坛火(无家无邦)的人’,荷马曾鄙视为自然的弃物。这种在本性上孤独的人往往成为好战的人,他那离群的情况恰恰像棋局中的一个闲子。” (32) 按照亚里士多德的说法,只有没有城邦归属、无家、无族的法外之人,才具备超人的资格。这种人性情好斗,置身于社会之外。亚里士多德生逢犬儒派创立时期,对安提斯泰尼和第欧根尼这二人都非常了解,因此,他这里所说的这种“超人”就应该是指自称没有城邦归属、不承担任何城邦义务、以世界公民自居的早期犬儒派。看来,“超人”思想早已有之,至少在早期犬儒派的代表人物那里已开始身体力行。而且这种理想一直鼓舞着真诚的犬儒去追求,去实现。

(一) 早期犬儒派的超人理想

既是超人,就要出乎其类,拔乎其萃,超越世人,这是早期犬儒派最想做的,而且在某种意义上是做到了的。然而,如何超越,从哪些方面超越,为什么要超越,都值得进一步研究。

要超越世人,可有两条途径:一是立足于现实基础上的超越,即自己仍承认是这个社会中的一员,但要在这个社会中发挥比他人更大或极大的作用。他的思想言行之境界大大超越一般人,他的丰功伟绩足可使自己成为万人瞩目的英雄或名垂千古、流芳百世的伟人。这些人犹如江河行地、日月经天,在历史上留下了永难磨灭的痕迹。这样的巨人古今中外皆有,他们是时代的巨人,是世人中的伟人,也可以说是“超人”。二是否定现实社会基础上的超越。这种人对现实世界深恶痛绝,统统说不,以彻底否定为己任,认为唯有自己才能扭转乾坤,使河水倒流。这种人负有宗教般的使命,以近乎病态的热情,去追求人类(包括他自己)的新生。由于他们对现实的严厉否定,所以难以得到世人的理解和社会的同情。这种“超人”实际上只是一种自我感受,在世人眼里不是疯子、野兽,就是无耻之徒,或自虐狂。前一种超人是历史确认的,后一种超人在很大程度上是自我认可的(并不排除有的人被他人视为真正的超人)。犬儒派显然属于后一种超人。正是他们对现实社会的否定、批判,才确定了他们的“超人”地位,正是他们的超前意识,才使他们把“超人”作为理想追求的对象。

从哪些方面超越,是全方位还是部分?从早期犬儒派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们是朝全方位努力,但结果却只能是部分超越。

人生在世,人人都想生存得更好、更长久,但犬儒派却视生死为自然,物质的要求仅限于维持生命存在的最低限度,情欲的释放服从于本能的冲动和理性的控制,生命的延续、停止取决于生命的价值有无。

尘世茫茫,熙熙攘攘,世人莫不追名逐利,以获取财富、地位、名望、死后不朽为荣。犬儒派却弃之如敝屣,视之如粪土,讽之如仇敌,满足于精神的高尚,心灵的清澈宁静。

城邦、法律、制度、宗教、习俗,既是社会存在的组成部分,也是维系社会存在的纽带,但这些在犬儒派眼里都是人为的“货币”,必须彻底批判、否定,必须以新的“货币”取而代之。

家庭、亲属、祖先、后代是人类生命之火传递延续的必然条件和结果,但犬儒却完全抛弃了这些血缘上的羁绊,成为独立的男女。他们之间有两性相悦的结合,但无世俗的家庭关系。世人眼中的“无耻”,在他们看来,则不过是自然行为。

知识、教育、音乐、文学、修辞、思辨、定义、概念、发明创造,一切精神文化与物质文化的产品、人类文明的结晶在他们看来都没有什么实际价值,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现实世界既然如此混浊,无人可找,无人可爱,即使大献爱心,也收效甚微,出路只有一条,就是建立只有智者存在的世界国家或寻求“世外桃源”。犬儒派最终彻底超脱了他们赖以生存的世界,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超人之梦”也就因无人可超最终成为泡影,从克拉底开始的犬儒派温和转向及后来美尼普斯、彼翁、塞尔西达斯等诸多犬儒派的二重性及罗马帝国时期犬儒的蜕变都证明犬儒派的超人理想行不通。他们最终还要回到现实中来,与其适应或妥协,就是第欧根尼也不能离开这个世界而存在。他在饥饿难忍时,也要与狗争食,他是在得不到小屋子的情况下,才钻进了木桶。 (33) 可见,就是这些反社会、反文化、反人伦的所谓超人,有时也难免为了生存而委屈了理想。

(二) 后期犬儒派对超人理想的追求

超人理想的难以实现并不意味着对超人理想追求的停滞,从犬儒历史上看,几乎每个阶段,都有一些可敬的犬儒在努力朝着这一方向前进,除了我们熟知的安提斯泰尼、第欧根尼和克拉底外,罗马帝国时期的两位犬儒可作为生与死的“超人”典型加以说明。

1. 德莫那克斯

关于他的唯一权威材料来自琉善名下的《德莫那克斯传》。关于此传是否为琉善所作,史学界长期争论不休, (34) 但无论作者是谁,它是我们了解德莫那克斯的重要来源。

据此传记,德莫那克斯并非纯粹的犬儒派人士。他出生于塞浦路斯的一个富有之家,从小酷爱哲学,曾从师于阿加托布鲁斯(Agathobulus)、德米特里,或爱比克泰德以及提莫克拉底(Timocrates)。除后一个人的身份不详外,前三个人中有两个属于犬儒派,一个是属斯多亚派。他从来没有表明自己属于任何学派,而是融合诸家。一次,有人问他喜欢哪一派哲学家时,他说:“他们都令人可敬,但就我而言,我尊敬苏格拉底,对第欧根尼感到惊奇,热爱阿里斯提波(Aristippus)。”看来他对快乐主义的创始人也独有所爱。但他在着衣外表上和随遇而安的方式上(in easy⁃going ways)追随第欧根尼,而且他的大多言行也与犬儒派相同或相似,虽则他并未脱离现实政治,且“过着与他人同样的生活”。

他藐视世人所好,崇尚独立自由,言行无拘,发誓要过一种正直的、明智的、无可非议的生活。他坚持锻炼身体以使之能忍受艰难困苦。他终身未娶,把无求于人作为生活的目的,一旦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满足自我,就自愿结束生命。

他像克拉底一样,愿意作世人的精神医生,为人排忧解难。凡来访者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使来者满意而去。他从来不对人大动肝火,即使在斥责别人时也是如此。他认为:一个人应像医生一样,治病但不向病人发怒,他以理性的方式帮助自认为幸运或倒霉的朋友。他认为友谊是人类最大的幸福,因此,人皆为友,但远离不可救药者,这有点像Pera 岛上的居民。

他对现实社会同样表示极度不满,冷嘲热讽,随口而出。他讽刺金钱通神,怀疑诸神的存在、灵魂的不朽,讽刺雅典人的排外、占卜者的骗钱、贵族的虚荣奢华,以及向罗马帝国卖身求荣的同胞。他对被压迫者富有同情之心,制止他人鞭挞奴隶。他认为法律无用,因为好人不需要法律,坏人不会因法律而重新做人。他对那些披着犬儒派哲学家的外衣而谋求虚荣的人大加斥责。一次,一个身披全套犬儒行头的人向人们大声吹嘘他是安提斯泰尼、第欧根尼和克拉底的同伙,被德莫那克斯迎头斥为撒谎,讽刺他只不过是某个不知名人物的学生。柏里格利诺斯指责德莫那克斯嘲笑人太多,并以此为由,说他一点也不像狗的样子,德莫那克斯则针锋相对地说:“你一点也不像个人样”。

事实上,从琉善提供的材料,我们还是可以说他基本上像个狗——犬儒,只是未脱离现实的后期犬儒而已。

由于他的这些犬儒式言行,尤其是克拉底式的关爱世人,因此,不仅雅典人,就是所有的希腊人也都对他怀有深深的敬爱之情。年事甚高时,他外出常常到路过的人家食宿,接待者将此视为神的访问,认为好运进入了他的家里。他在大街上经过,卖面包的妇女总要把他拉向自己的铺子,都想让他带上自己的面包,并以此深感幸运。孩子们常常围拢过来,给他带来水果,称他父亲。他在近百岁时绝食而死,死前吩咐死后将部分尸体让鸟啄食。但雅典人出于尊敬违背了他的意愿,为他举行了隆重的公共葬礼。因为他在雅典人眼里,是一位公认的受人爱戴的“超人”(a superior being)。 (35)

这是犬儒中明确地称为“超人”的第一例。按照早期犬儒的“超人”理想,德莫那克斯难以说是理想超人,但雅典人却如此认为。可见,犬儒的“超人”现实终难免与“超人”理想脱节,然而一部分犬儒一直向“超人”的方向行进则是肯定的事实。

2. 柏里格利诺斯

此人是个颇有争议的犬儒。他和德莫那克斯一样,都是琉善的同代人。关于柏里格利诺斯的材料也主要来自琉善的《柏里格利诺斯之死》。但同是犬儒,琉善却褒贬分明,他对德莫那克斯推崇备至,称他是自己所知的一切哲学家中最好的一位,值得当今世界去模仿、去学习。而他本人,则自称“长期以来,我是他的学生” (36) 。但对柏里格利诺斯,他却极为反感,称其是个不择手段猎取虚荣的骗子。对于这样一个前半生名声不好、后半生又轰轰烈烈的半路犬儒,我们该如何评价呢?特别是他的自焚,是犬儒中的第一例,其意义到底何在呢?是什么促使他作出如此决定,并付之以行动呢?

首先应从公元2世纪犬儒派活动的背景来分析。

这时的犬儒派首先与第欧根尼和克拉底时代不可同日而语。经过四五百年的历史变迁,犬儒派的活动场景已大为改观,由希腊的城邦或城市转入了罗马帝国的各个角落,罗马、亚历山大里亚这样的大都市都成了犬儒派的活动之地。犬儒派的成分也变化较大。其中不乏具有哲学头脑、追求真理、寻求真正的生活之路的知识分子。但也加入了许多为谋生或谋名的动机不纯者,犬儒的队伍扩大了,但成分复杂了。犬儒派的社会声誉越来越糟,有识之士对此痛心疾首,束手无策,只能怀念早期的犬儒,来表示对当代犬儒的不满。这一点我们从琉善、爱比克泰德、狄奥等人的作品中完全可以看到。琉善的《死者对话集》《逃亡者》中代表真正犬儒的人物是第欧根尼、克拉底、美尼普斯 (37) 。爱比克泰德这位斯多亚派人士则写了《论一个犬儒的天职》,表达了他所认为的一个理想犬儒所应具备的基本素质和条件,如服从上帝诸神,不参与政治,弃绝欲望,改变自我,适应现行道德;肉体无价值,死亡不可怕,精神绝对自由;能负起上帝的信使、侦探之责;个人一无所有,也无城都归属,不结婚组成家庭,追求心灵的宁静、幸福,当然也要有坚强的体魄和坚韧不拔的忍耐力。 (38) 这些素质与条件当代的犬儒派难以达到,只有早期的犬儒派才能勉强合格。狄奥在其《演说集》的第六、八、九、十篇中,对第欧根尼的简朴生活,忍受饥贫、以斗为乐的品德,以及“吠咬”教诲世人的方式和他的不置财产、不向神请教的观点作了发挥性的渲染。 (39) 其意义也很明显,即第欧根尼式的犬儒是真正的犬儒,当代的犬儒应以此为榜样。由此可见,在公元1—2 世纪的犬儒中严重缺乏早期犬儒的精神特征,急需第欧根尼式的人物横空出世,重振军威。

其次分析柏里格利诺斯个人的犬儒行为及自焚动机。关于柏里格利诺斯其人,我们主要依据琉善在《柏里格利诺斯之死》和《逃亡者》中提供的材料,但由于琉善本人对早期犬儒怀念敬仰,对当代犬儒厌恶反感,因此,他对柏里格利诺斯及此时犬儒的描述的真实性、客观性值得怀疑。近代有的学者倾向于接受它,有的怀疑它,有的则持保留意见,认为真理存在于两者之间。 (40) 笔者倾向于后一种意见,即一方面对它的客观性表示怀疑,另一方面,承认它提供的基本事实和线索。从这些材料中,能明显感到琉善对当代犬儒群体的贬低、鄙视。如说它的大部分成员是目不识丁的奴隶和佣工,对哲学一无所知。他们加入犬儒派的动机可耻卑鄙,是为了摆脱劳苦清贫,不劳而食,不尊而荣。他们打着安提斯泰尼、第欧根尼、克拉底的旗号组成“犬军”,却一点也没有保持狗的长处,如守卫财产、待在家里、爱护主人,记着主人的好意,而是模仿狗的吠咬、贪婪、偷窃,对雌性过分热情,对给予者摇尾乞怜、讨好奉承。他们嗜酒成性,勾引女人,满嘴谎言,却大言不惭地严厉斥责醉酒、私通、淫荡和贪婪,劝人说真话。一句话,这些家伙都是些言行不一的江湖骗子,“披着狮子皮的公驴”,是假犬儒。 (41) 他认为柏里格利诺斯就是这种假犬儒的典型。他早年恶贯满盈,劣迹斑斑,后来却摇身一变,成了犬儒,为了博取虚名,最后投火自焚。这就是琉善笔下的当代犬儒与柏里格利诺斯。我们能对如此情绪化的记述相信吗?显然需要冷静地对待,以澄清柏里格利诺斯到底做了些什么。对于他成为犬儒前的劣迹,我们没有必要过多地重视,只把它看作促使他成为犬儒的原因之一。第欧根尼不也是因为涉嫌毁币而从城邦出走成为犬儒的吗?但对于他以犬儒面貌出现后的活动,还是应加以认真分析。

他在第一次返回本城后,怕受弑父罪的追究,便穿上犬儒的行头,并把家产捐赠给城市,受到同胞对他的以前所为的谅解。此后他又到巴勒斯坦,在当地的基督教社团中活动,但因触犯禁忌被逐。他第二次返回本城,索要捐赠,被同胞拒绝。此后,他第三次离开本城市,到达埃及,拜当地著名的犬儒哲学家阿加托布鲁斯为师,受到了相当严格的禁欲主义的训练。他的行为方式也发生了根本上的变化,脑袋的头发剃掉了一半,脸上涂上了泥巴,终日游动于街头闹市,口头攻击来往行人,自己却不动声色。

后来他从埃及到了罗马,一上岸就开始辱骂别人,特别辱骂罗马皇帝, (42) 但被宽宏大量的皇帝所容忍,他因此而声名鹊起。由于他依然无所顾忌,最后被罗马市政长官驱逐出城,理由是“我们的城市不需要这样的任何一位哲学家”。此举又使他的知名度大大提高。

最后,他来到希腊,辱骂过埃利斯人(Eleans),建议希腊人拿起武器反抗罗马人,嘲笑著名文学家希罗多斯·阿提库斯(Herodos Atticus)在奥林匹亚修建引水渠供运动员之用,因此惹恼了民众,只是躲进宙斯神庙才幸免被砸死。但在下次运动会上,他又赞扬为运动会送水的人,为自己的逃跑辩护。最后,他名声大臭,无人崇拜。他不甘寂寞、冷落,决定在下一次的运动会上自焚。四年之后,他在运动会结束后的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在众多犬儒的簇拥下履行了自己的诺言,跳入火中化作了一股飞烟。那天晚上,观者如潮,琉善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就是琉善留给后人的有关犬儒柏里格利诺斯的基本事实和活动线索。从以上可以看出,柏里格利诺斯是在埃及受到了严格的犬儒主义训练后才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犬儒。此前,他以犬儒面貌出现只是权宜之计,后来又跑到基督教社团中活动就是明证。他后来在罗马城用辱骂向世人挑战,特别是敢于冒犯皇帝,因直言不讳和过度自由受到驱逐。他在希腊侮辱埃利斯人,鼓动希腊人造反,借口使希腊人变得柔弱而攻击为奥林匹亚引水者,使人感到一个第欧根尼式的犬儒的再现,一条汪汪吠叫的狗在希腊、罗马大地上行走。

至于他的自焚动机,琉善说他此举是为了虚荣、出名,因他是个名誉熏心之徒。 (43) 但他也承认,柏里格利诺斯声称是为了拯救他的人类同胞,通过此举教导他们藐视死亡、忍受恐惧。 (44) 他说他希望对金色的生命划上金色的句号,因为他曾经像赫拉克勒斯那样生活,也必须像他那样死去,与天空融为一体。他说,他希望通过向人类显示出如何轻视死亡而帮助他们,因为所有的人都是他的菲罗克忒特斯(Philoctetes)。 (45) 死后,希腊人为他树立了许多雕像。据说,他死前曾派人给几乎所有著名的城市都送了一封遗嘱性的信,并把这些挑选出来的使者称为“来自死者的信使”或“冥界信使”。  (46)  联想到犬儒的自杀传统,以及印度裸体智者自焚先例的影响 (47) 和犬儒派的理想英雄赫拉克勒斯自愿自焚而死的传说,我们可以较为肯定地说,柏里格利诺斯自焚的主要动机不是琉善所说的对虚荣、名声的酷爱,而是如他所言是为了向世人表明犬儒派对死亡和恐惧的不屑一顾。他的目的是提醒世人不要沉溺于世俗生活,贪生怕死。犹如当年苏格拉底为了给病入膏肓的雅典社会和昏庸自大的雅典人以警示和震惊一样,柏里格利诺斯试图以自己独特的死来唤起世人对犬儒派事业的理解、认可,努力去实现神圣的人生理想。这在社会奢侈之风盛行、犬儒派总体蜕变的罗马帝国和平年代的环境下是可以理解的。当然,他的“壮举”犹如划破夜空的一颗流星,倏忽即逝,不会产生什么巨大的社会效应。如果他想以自焚来实现自己成为“黑夜守护神” (48) 的超人梦想,那只能是一场徒劳。此外,不名而名也是犬儒派行为的必然结果,对于这样一个一度劣迹昭著、后又出尔反尔的犬儒,琉善的评价也非空穴来风。但他的柏里格利诺斯选择奥林匹克运动会自焚以获取轰动效应的说法似乎欠妥,因深入社会、训诫世人、惊醒世人恰是犬儒派活动的特点。

总之,柏里格利诺斯之死是一个犬儒式的死亡——自愿而死。他用他的死为犬儒派的“超人”理想画上了一个“金色的句号”。从此后再也没有像他这样的犬儒出现了。犬儒派的人生理想也随着他们社会理想的破灭而破灭,留下的只是后人的感叹和惊奇,还有对他们的反叛精神及行为生活方式的模仿和移植。

(1) Diogenes Laertius,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y,6.104.

(2) Diogenes Laertius,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y,6.77.

(3) 转引自D. R. Dudley,A History of Cynicism,p.47.

(4) D. R. Dudley,A History of Cynicism,p.47-48.

(5) Diogenes Laertius,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y,6.22.

(6) Diogenes Laertius,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y,6.23.

(7) The Greek Anthology,7.64.

(8) Diogenes Laertius,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y,6.37;The Greek Anthology,16. 333.

(9) Diogenes Laertius,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y,6.22.

(10) Julian,Oration,6. 199A.

(11) Diogenes Laertius,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y,6.69.

(12) 原出处不详,转引自Luis.E.Navia,Classical Cynicism,p.128.

(13) Diogenes Laertius,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y,6.69.

(14) 参见Aristotle,Politics,1253a.

(15) The Greek Anthology,7.65.

(16) 转引自D. R. Dudley,A History of Cynicism,p.49.

(17) 转引自D. R. Dudley,A History of Cynicism,p.67.

(18) 参见D. R. Dudley,A History of Cynicism,pp.66-67.

(19) 参见Luis.E.Navia,Classical Cynicism,pp. 140-141;Declera Caizzi,F.“τσφοs,Contrbuto alla storia di concetto”Sandalion 3(1980),摘要见Luis E. Navia,The Philosophy of Cynicism,pp.9-10(No.025).

(20) Diogenes Laertius,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y,6.71.

(21) Diogenes Laertius,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y,6.23.

(22) Diogenes Laertius,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y,6.70.

(23) Diogenes Laertius,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y,6.22.

(24) Diogenes Laertius,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y,6.104.

(25) D. R. Dudley,A History of Cynicism,p.43.

(26) Lucian,Demonax.

(27) Luis.E.Navia,Classical Cynicism,p.129.

(28) Luis.E.Navia,Classical Cynicism,p.125.

(29) Apuleius,Florida,14.参见Luis.E.Navia,Classical Cynicism,p.126;D. R. Dudley,A History of Cynicism,p.43.

(30) Lucian,Demonax.

(31) E.策勒尔:《古希腊哲学史纲》,翁绍军译,山东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119页。

(32) Aristotle,Politics,1253a-5.译文引自亚里士多德:《政治学》,吴寿彭译,商务印书馆,1996年,第7—8页。

(33) Diogenes Laertius,Lives of Eminent Philosophy,6.23.

(34) 参见D. R. Dudley,A History of Cynicism,p.158页下注。

(35) 以上关于Demonax的材料,均引自Lucian,Demonax.

(36) Lucian,Demonax.

(37) 参见Lucian,The Runaways,11.

(38) 详见Epictetus,On the Calling of a Cynic.

(39) 详见Dio Chrysostom,The Sixth Discourse:Diogenes,or On Tyranny;The Eighth Discourses:Diogenes,On Virtue;The Ninth Discourses:Diogenes or Isthmian Discourse;The Tenth Discourses:Diogenes or Servants.

(40) 详见Luis.E.Navia,Classical Cynicism,p.179.

(41) 详见Lucian,The Runaways,12-21;Lucian,Vol. V,p.1.

(42) 辱骂的是哪一位皇帝,有两说:罗叶布古典丛书译本Lucian,Vol.V. p.21下注说是安东尼·庇护(Antonius Pius),但Navia说是马尔库斯·奥勒留(Marcus Aurelius),关键取决于他到罗马的时间到底是哪一位皇帝在位之年。依据琉善以后的记述,此事应在自焚之年的前3个奥林匹克运动会周期之前,如果他死于165年,则此事至少应在153年,因此,此事应发生在安东尼·庇护当政之时(公元138—161年)。参见Lucian,Vol. V,p.24页下注。

(43) 关于琉善把柏里格利诺斯自焚归于虚荣的说法,在Lucian,The Passing of Peregrenus中通篇皆有。可参见20、21、22、30、34、42、44等节。

(44) Lucian,The Passing of Peregrenus,23.

(45) Lucian,The Passing of Peregrenus,33.菲罗克忒特斯是一位希腊英雄,赫拉克勒斯死时将弓箭赠给他,他随后点燃了焚尸柴堆。这里的意思可能是说所有人都是他的朋友,他为大家而死,是为了大家的利益而导致他自焚。

(46) Lucian,The Passing of Peregrenus,41.

(47) 琉善已明确谈到,见Lucian,The Passing of Peregrenus,25.

(48) Lucian,The Passing of Peregrenus,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