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隐匿

第四章 隐匿

“二哥,二哥。”

披头散发的苏百川猛然坐起,这是师妹的声音。此刻,天还麻麻亮,屋内光线昏暗,恍惚间未能见人,莫非是在梦中?昨夜他被单独关在了东配殿的仓房中,双脚和双手都箍了铁链子,周癫亲自上了两个大铜锁。

他仔细辩听着声音的方向,窗口和大门都没有动静,就从稻草堆里慢慢翻身起来,晃动的铁锁链哗啦啦直响。

“二哥。”又一声轻唤,果然是天心的声音。

苏百川激动起来,使劲揉了揉眼睛,满屋子找。到底在仓房东北角的天窗外面,见到一个倒挂着的小脑袋。正是天心。

苏百川尽量将铁链都攥在手里,减少响动。又慢慢挪向西边的门窗处,看门口哨位的动静。透过木窗,见两个黑衣人正靠在门外的柱子上打盹儿。他回身冲天心点了点头。天窗被拉开了,天心猿猴般钻了进来,坠了一根绳子,徐徐降下。

“二哥,我找了你一晚上。”天心红着眼说。

“嘘。”苏百川示意她一起到了离门窗最远的角落。

“你怎么被抓了?伤到没有?”

“一言难尽。外面情形如何?”

“王爷在书房里,有人把守。福晋和格格也被关在花园独院。我不知凶险,没有打草惊蛇。看见他们在收殓尸首了,一直没见到你,我快急死了!”

“你昨晚回来的?”

天心点头:“我见到院子里有死人,就知道坏事了。想到正殿已经过不去,全是黑衣的蒙面人,只好先藏了,等深夜才出来的。”

“他们有十几个,至少我见到的就这么多。你藏的地方安全吗?”

“王府大得很,我知道怎么躲。二哥,是什么人干的?”

“王爷的仇家,老竹帮。”

“果然是竹帮。可既然你都被绑了,王爷一家为什么安然无恙?”

“我也在纳闷,你刚才说王爷一家三口都没事,亲眼见到吗?”

“我亲眼见到的,至少王爷一定活着,我看见他就在窗下坐着。”

苏百川点点头,揣测福郡王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将空空儿拖住了,可他究竟要干什么呢?自己作为护院,又该如何应对?

“这些人一定对通天拳坐池子了如指掌。不然我爹一走这边就出事,怎么会这么巧?我担心我爹他们,会不会也被人算计……”

苏百川何尝不担心?却又不忍多说。只得宽慰道:“先不要乱猜,应该不是一回事。师妹,你昨天见到大师兄了吗?”

天心摇头:“二哥,我说的就是这个。我真的觉得这里面有事。”

苏百川心里一沉:“怎么了?”

“说不好。昨天师叔怪怪的,他说,大师兄已经去太原了。可我感觉大师兄当时就在院子里,他在有意躲我。

苏百川大惊:“什么?这怎么会?大哥不会这么做的。”

“二哥,咱师叔的独门兵器是什么?你记得吗?”

苏百川想了想:“好像是紧背低头花装弩。怎么问这个?”

天心眼睛看着暗处,摇了摇头:“我昨晚见到师叔,他手里有个东西,特别像弩。他故意不让我看见。”

苏百川的瞳孔收缩了:“花装弩是暗器,是保命的东西。他拿在了手里?你去的时候,还有其他人吗?”

天心摇头:“没看见。我叫了半天没人,自己进去的,院子里也没人应我。我都进了北房的,这时候师叔就在院子里叫我了。他反背着手,神色很怪!”

“始终没有见到大哥?”

“没有。他说大哥走了,顺大道追我爹他们去了。”

苏百川察觉出问题的严重。之前他始终怀疑叶氏父子有蹊跷,偏偏走镖当日,叶深出了幺蛾子来不了,取而代之的是庞知。如今,天心又见到了叶家的种种怪相。难道说,师父的线镖和池子真的是被人同时算计了?而师叔也在其中,或者,此事就是师叔所为?苏百川心乱如麻。

“二哥,你说话啊!”

“巧合,或许只是巧合。别乱想,先保住王府要紧。”他宽慰道。

“好。先救你出去,我看看你的锁。”

苏百川手脚上各有一个元宝型的铜锁,天心一看就蹙眉了。

“怎么?”

“这是子母文王锁,开不了的,除非有钥匙。”

“钥匙在一个独眼儿的人手中。他武功不弱,你一定要想办法偷而不能夺……”

方才说到这里,只听门外响起了周癫的声音。

“他还老实吗?”

“在里面,还算老实。”

“把门开开。”

苏百川大惊,让天心快走。天心双手拉住绳索,三两纵到了天窗,钻了出去。刚把木窗合上,想抽绳子已经来不及了,大门已开,周癫黑着脸走进来。

见苏百川慌慌张张跑去了对角,在旮旯坐下了,神情很怪异,于是迈步走近他。

“刚才屋里什么动静?

“有吗?”苏百川一笑。

“你在干什么?”

“拉屎。”

周癫厌恶地后退几步,开始环视房间,将要回头看向天窗时,苏百川立刻大声道:“你是来杀我的?”

周癫转回来冷笑着:“王爷还活着呢,且轮不到你。”

天窗外,天心露了半个倒挂着的脑袋,见周癫背对自己,徐徐将绳子抽回……

“你们对王爷做了什么?”

“无可奉告。你小子,是不是认识我家主人?”

“你去问她呀!”

“我现在在问你。”

“无可奉告。”

周癫恶狠狠地看向苏百川,天心已经将绳子抽回,要合上窗子时,苏百川故意大喊:“绝对无可奉告!”

周癫冷哼了一声:“还挺狂。”

他回头再次审视房间,目光停留在了天窗,苏百川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想起刚才天心攀出去之前,在窗下的灰墙上蹬了一脚,极有可能会留下脚印。果然周癫看出了异样,他特意走近了几步,那是一道巴掌宽、一尺长的灰黑色擦痕。周癫仔细端详着。

“她说想嫁给我!”苏百川忽然说道。

周癫大惊,回身看向苏百川。他一笑却又不说了。周癫对他烦极了,感觉此人不太正常。又回身看这道擦痕,琢磨是何时留下的?谁留下的?看起来有点像脚印,又似乎不是。可脑海迅速又被另一个念头占领:昨天我就看出来了,姑娘跟这小子不简单。难道真有事情?

“你等会儿再走啊,我马上就好。”苏百川忽然又道。

“嗯?”周癫狐疑地转头。

“一会儿帮我把便桶倒了。”

周癫实在懒得理他,冷哼了一声,走向了门口,从外面把门关了。苏百川长出一口气。不久,天心的脑袋再次倒吊着出现,她伸出左手,单扣拇指,四指向下,而后攥拳挑动拇指。此为江湖常用的手势暗语,意思为:夜里四更之后见。她向苏百川比画了三次,可惜苏百川尚未学过手语,一脸错愕地看她。天心挥挥手,隐去了。

天心回到东配殿的房脊之上,伏着身子悄悄探出脑袋看院中动静。只见朱五带着一个挑竹筐的伙计正要朝府外走,周癫近前盘问了几句,挥挥手就放行了。待朱五走后不久,周癫唤来一位黑衣人,让他把面罩和黑上衣脱了,又把自己的大氅脱下给他,吩咐他跟上朱五。那人点点头,换了衣服立刻追了过去。天心意识到这是要跟踪朱五了。可是朱五为什么可以自由出入呢?天心决定等朱五回来之后,找机会接近他。打定了主意,她猫起腰藏到东北角的老饕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