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玛丽的第一首诗
我只爱单词,试着用它铸造短语和句子
轰炸机无法摧毁,它比我们的生命还长久
很久以后(请幸运之神在我措辞的时候降临)
(然后再多恩赐一点幸运,
灵感一来,我就一气呵成)
现在来到一个城市
(我在这里没有立足之地,
不愿长时间待在水上。
我了解并信仰杀戮。就算不信仰也会熟能生巧。
我无法向人们解释。双眼被水面反射的阳光灼伤。
我的心、我珍视的东西,被海龟囫囵吞掉了,
我所有的希望就像一块沙滩,
一个月前红斑鱼刚在那里产过卵。)
现在来到这个城市,
累了、怕了,陪伴我的只有头痛,
它很忠诚、实在,永远不会离开我。
以前,我的头痛并不像现在这样如影随形,
所以它也不知道自己变成了累赘。
它不知道我们都是需要独处的。
它是很友好、很真诚的头痛;
我不想让它知道它使我感到厌烦。
它只有在飞机上才会离开我一会儿。
我会戴上耳机,似乎对它有点不忠,有点自私。
飞行的时间长达数月,
通常一次飞行后只能停留一周左右。
但我从来没有让那头痛知道,
怕会伤害它的感情。
我坐在房间等着去战区。
没有带儿子,也没有带猫。
多尔切斯特首府的前厅没有芒果树,
有一个五英尺的洗脸盆,
流出的水同夏天池塘里水的温度差不多。
他的船在遥远的海上,
他的人被驱散了,
他的武器上缴给了当局。
上缴并做了精确的记录。
这场战斗将是另一个人的战斗,
我们不过是些包袱。
四个人搭乘一辆吉普。
你只有两个选择——醉汉或骗子。
的确,这不是好的结局。
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结局。
不像我们看她起床时,我们闭上干裂的嘴唇,内心却很愉悦。
也不像我们所想的,在漫漫长夜头戴耳机站在桥头。
不像我们带她到港口时那样。
沃尔夫在哪里?帕克斯蒂在哪里?
但她却来了,谁在乎这些混蛋?
反正我们不在乎,我们都明白,
并且一直试着结束这种现状,
保住我们将来能拿到的那点钱财。
但你不能在这个酒店用这笔钱。
不然的话,别说要靠它吃饭喝酒了,
在那之前我就得先饿死。
我甚至不能去会见审查员,因为有些东西变了;
不是那些文件而是我自己。
后来,我想家了。
帕克斯蒂奇从驾驶室里取出装甲,
以便在海上轻装行驶,
他坐在那几桶汽油上,
我们关闭舱门时也不会掉下来。
沃尔夫正站在浮桥上,
他脸颊上的肌肉上下抖动。
大叫着:“爸爸没事。不要担心,爸爸过一会儿就好了。”
我坐在这个城镇,想着家,
孤单地感受着大海。在城里时,想避开它。
想着我的大海和我的家人——享乐着、病着、孤单着。
头痛不重要。我跟那些恶徒们玩得很开心,并不悲伤。
别担心,沃尔夫。
永远不必担心,我向你保证,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晚上,我选择了独自一人,
注视着钟表,时间伴随着滴答声流逝,
假如她突然出现,用钥匙轻轻把门打开。
她柔声说:“我可以进来吗?”于是可以看得见摸得着,把你游离的心重新带回来;
她治愈了你的孤单,把留在船上的东西带回来。
别担心,沃尔夫,永远不要担心。
我很好,永远不会改变。
我们有得有失,船一开,什么都不能打扰我们了。
就算哪儿开战了,也是如此。
(迟些,我还会写信告诉你更多。)
伦敦,1944年5月
《大西洋月刊》(1965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