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素养和知觉素养
情感教育和美育始于感觉素养和知觉素养的培养。手臂的长期锻炼能够发展智慧和智能,它是培养劳动技巧所必需的。同样,精神、道德、情感、审美素养的培养也需要感觉器官的长期锻炼,主要是视觉器官和听觉器官的锻炼。对我们周围世界和自身的感觉、感受、情感和审美态度的细腻程度取决于感觉素养和知觉素养。人的感觉和知觉越细腻,他在周围世界中看到的色彩和听到的声音和半音越多,对事实、事物、现象和事件的个人情感评价表现得越深刻,那么一个人的精神素养所表征的情感范围就越广。
观念和原则的情感和审美评价作为思想教育最重要的元素,它取决于一个人在认识周围世界的过程中,是否能够深入地体验到欢乐、赞赏、惊奇、悲伤、焦虑、羞愧、愤怒、气愤、发窘、内疚等感情。我努力使孩子在童年期依靠细腻的感觉,使他们在认识自然景色和自然现象的过程中始终伴随着这些感情。在少年期,这种教育的目的性要进一步加强。每个男孩、每个女孩都应该接受长期的感觉和知觉训练,这种训练将在每个人身上发展出伴随认识过程产生和发展的广泛的感情区域。
我们到自然界去旅行,可以发现产生知觉财富的时间和地点。随着春天的来临,我们每天都要到村庄的周围去走走,爬上草原上的土岗,从土岗上眺望辽阔的盆地,遥远的草地尽收眼底。每次我们都能看到明媚春光的新色彩。我们注意到树木从冬天灰暗的颜色转为绿色新装的细微变化;长满灌木丛的山坡呈现出柔和的棕绿色。这种色彩每天都在变化。由于天气的不同,特别是由于春天的阳光的嬉戏(少年们是这样说的),绿色的色彩发生了变化:从宝石绿到飘绿紫罗兰色,从水绿色到雪青色。我们发现春天的绿色有20多种,而草地上的绿色变化更是丰富多样。
少年们感到欢乐、惊奇。细腻的知觉催生了细腻的感情,并发展为一种体验这些感情的高尚的人类需求。
当秋天打开自己丰富的调色板时,我们前往森林旅行,这是奇妙的培养知觉和感觉的一课。很难用语言来表达在“晴和的初秋”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树叶的五彩缤纷的色调,尤其是在雨过天晴或多露夜晚之后的早晨,在此刻,清新的空气似乎揭开了森林、花园、草地魅人秋色的新容颜。一些少年发现了由红到黄、由黄到绿、由绿到蓝等70多种颜色的变化,另一些少年发现了80多种色彩的变化。瓦利亚和柳达,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在一片槭树叶上发现了9种色彩变化。米什科、柳巴和科斯佳发现冬小麦的6种绿色色彩。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少年们放学后就想去田野里,去森林里,去池塘岸边看一看,感受一下欢乐之情。
在我们面前展现出周围世界新奇的美——空间之美。我们开始观察并仔细查看,我们发现,在早晨和傍晚的时候,色彩的变化正是因为换了一个空间。在“晴和的初秋”的一个星期日,正如少年们所说,我们去田野里观察辽阔的草原。当太阳在天空中到达最高点时,我们登上了斯基泰人的高大墓穴上。我们眼前展现出一幅令人震惊的景色,少年们看到这种景色没有不欢欣鼓舞的。我们久久地沉默不语,仿佛害怕破坏这令人陶醉的景色和人们在这个时刻所感受到的生活的幸福。我们面前的田野就像波涛汹涌的大海。森林犹如一座座绿色的小岛。一个山谷接着一个山谷,一个山岗连着一个山岗,浪打着浪,一排排的陵墓,一片片森林,所有的这一切就像神奇的海底王国一样,伸展到远方,而那辽阔的空间,田野上颤巍巍的海市蜃楼,则像被太阳照耀的透明的水底一样。我们看到,空间将田地和草丛、丘陵和小树林染上几十种色彩,坐落在山谷中的村庄也被染上了颜色,仿佛在和煦的秋日下打盹,深绿色的樱桃园,岸边柳树成荫的静谧的蓝色池塘(少年们说,这是“地上的几十块蓝天”)也都染上了各种色彩。我们欣赏了最细微的颜色变化——从浅绿色到深紫色,从淡蓝色到深蓝色。我们面前出现了各种颜色和色调。而在远处地平线上淡紫色的雾霭将森林边缘隐藏起来,使我们无限神往。下一个星期天,我们就要去那里,又要有新的远方展现在我们面前:第聂伯河、村庄与田野,第聂伯河对岸整齐排列的杨树和枝干弯弯曲曲的柳树。
观察和感受周围世界的美,是理解和感受生活的欢乐、生活之美的主要源泉之一,这也使我产生了一个不可逆转的独特想法,我觉得世界、大自然和美是永恒的,而在这永恒的生命中,我只能活在大自然赋予我的那段时间里。让每个人在少年期就思考如何度过自己的一生是非常重要的。我们需要教人珍惜生命,也就是珍惜人、爱护人、保护生命。
我永远不会忘记,在一个宁静的夏日早晨,我们在树林的边缘观察这一天的来临以及日出的景象。男孩们和女孩们好像着了魔似的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朝霞色彩的变化:他们被天空中和映照着清晨美景的池塘深处的色彩变化紧紧地吸引住了。在寂静、柔和的秋日里,我们学会了区分晴空的十四种色调。塔尼亚用“冷漠的、令人不安的天空”来形容其中的一些色彩;丹科称其中一种色彩为“平静的天空”;费佳用“深邃而凝滞的天空”来形容天空的色彩。
野外旅行也丰富了我们的听觉和知觉。少年期就像童年期一样,倾听大自然的音乐给我们带了很多欢乐和惊奇。春天草地奏出的音乐在我的学生的心中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从童年期起他们就熟悉这种音乐,但现在能更细腻地领会并感受着它。在阳光明媚的春天,当草地铺上一层娇嫩的绿叶时,当树木蒙上一层薄薄的丁香绿毛毯时,我们来到池塘岸边,坐在一棵老柳树旁边,倾听远处春天草地飘来的细语声(这个艺术形象是由少年们创作的)。世界为我们奏出了抑扬婉转的音符。在欢乐的、回声很响的天空中(这是卡佳的话),从温暖地区回归的鸟儿发出一阵阵的鸣叫,寂静的海浪发出拍击声,柔顺的树枝在头顶上晃动,远处的草地上不时响起轻声细语,似乎天空的蔚蓝色穹顶正在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是能够激起内心世界最细腻的愉快感觉的音乐。一个人体验与大自然接触的喜悦,他想变得更美,更好。陶醉于其中的里达说:“生活多么美好!……”
我们去倾听森林的喧嚷。在夏季炎热而宁静的日子里,在欢乐的阳光明媚的早晨,接踵而来的应该是阳光照射的白天(舒拉的话)和警觉的傍晚(托利亚的话),当深红色的霞光预示着一个天气转凉的刮风天时,少年们捕捉到森林音乐最细微的差别(加利亚的话)。
夏天田野上的音乐也给我们带来巨大的享受。中午,我们来到田野上,躺在麦穗旁边,看着炎热的天空(拉里莎的话),倾听麦穗的喃喃耳语,受惊的鹌鹑拍着翅膀的簌簌声,以及百灵鸟银铃般的歌声。百灵鸟的歌声是这部交响乐的主旋律。我们的女诗人瓦里亚说:“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发出银铃般的声音。”
在一个长满灌木丛的山沟中,我们又发现了(科利亚的话)一个令人惊叹的大自然旋律——林中小溪奏出的音乐。小溪的涓涓细流唱着歌(女诗人柳达的话),从泉源中涌出,潺潺作响。
在寒冷的冬天,我们来到自己的“梦想之角”,在一个神秘的洞穴里点燃火把。我们真正的幸福是暴风雪开始淘气(米沙的话)或寒风逼近我们(斯拉瓦的话)的那些日子。
从童年期起,我的学生们就记住了在离村庄不远处的草原上度过的欢乐时光:我们观察白昼的消逝和夜晚的降临,聆听傍晚田野奏出的音乐。在少年期,这些时刻是特别欢乐和令人渴望的。我们坐在一棵高大的白蜡树下,看着黄昏笼罩着(谢尔盖的话)田野和村庄,聆听白天的声音在慢慢沉寂,而一个新的音乐——夏夜的音乐开始演奏。
周围世界最细微的色彩感知的影响下所产生的感觉,使情景更为细腻,使我们的内心更为敏锐和敏感。每次当我们从森林、田野或池塘岸边回来的时候,形象地说,我看到男孩们和女孩们的目光不仅仅关注大自然的美丽,而且关注到人类的一切。他们变得对彼此的精神状态和其他人、“外人”更加敏感。聆听着森林小溪的音乐回家时,我们看到道路旁边有一棵小树被汽车撞断。男孩们和女孩们走到跟前,感到很悲伤,沉思着站了很久。尽管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感觉得到,在这个时刻,少年们的精神生活正经历着复杂的活动。
在这些年里,少年们已经为村民种植了一个休憩园和一个葡萄园。艰苦的劳动已成为男孩们和女孩们的一种精神需求。对那些家庭环境有可能使他的心灵变得冷酷的少年们来说,感觉和知觉素养的培养具有特别重大的意义。有时候,科利亚和托利亚在家待上两三天,不与学校集体沟通,他们的内心就像披上一层无情的外壳,他们就会变得粗暴、易怒,特别是托利亚(这种缺点通常是由于少年家里人的粗暴无礼、漠不关心和冷漠无情造成的)。只有通过激发对大自然的美、对他人精神世界的观念和原则之美的敏感性来打破这层外壳。我把容易激动、恼怒又警觉的托利亚带到休憩园或草地上。我努力让处于这种状态的人感受到他们周围的美,在他面前展现出人性和诚挚的新的一面。当一个少年处于激动、警觉的状态并且心情急躁的时候,他能从教师那里领会些什么是非常重要的,对此我确信不疑。我向托利亚讲述了关于那些为他人创造美和欢乐的人的事迹。邪恶把冷漠、仇恨、冷酷无情的种子撒在了一些人心中,让这些人看到并感受到人性的东西非常重要的。我看到少年心中的小冰块正在慢慢融化,眼神变得温和起来。我们深入到密林深处或遥远的草地,在我们面前展现出一个美丽的世界。我力求让少年在这些时刻感受到美的最微妙的色彩。这对培养年轻心灵对话语的敏感性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