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瑞芝”,熠熠生辉

园中“瑞芝”,熠熠生辉

“瑞芝”意为祥瑞的灵芝。与吴宓同入清华的少年闻一多在长诗《园内》中写道:“好了!新生命胎动了,寂寥的(清华)园内生了瑞芝……”1910年,清华在各省招收学生468名,其中五分之一为中等科,其余为高等科。那年吴宓(原名吴陀曼)以第三名毕业于三原宏道学堂预科,听说北京外务部游美学务处招考“游美第二格”学生,于是决定投考。报名时,得知“年龄最大限15岁”,而宏道册籍上的“吴陀曼”,填的是“年17岁”,非改名不可。吴宓取随身所带的《康熙字典》,闭上眼睛,翻开某一页,手指一字,刚好为“宓”,遂改名为“吴宓”,填报名单为“吴宓,泾阳人,15岁”。从此,“吴宓”这个名字就和他永远地连在一起,不论是顺境,还是逆境,是光荣,还是耻辱,都由“吴宓”担当了。闻一多欢呼的“瑞芝”——新入学的468名同学,其中就有吴宓。

一到北京,吴宓就剪去了象征着忠于清王朝的辫子,这在当时应该说是很“革命”、很“进步”的行动。作为地处西北相当闭塞的陕西学生,吴宓深感自己“英文程度太浅”,入清华后的分班考试“只得以汉文应试”。英文名列2b,极为低微,“乃上课数日,终朝温理课本,殊觉费力”。于是“每日英文又加授《英文写信必读》三课”,“与英文教员商定,每礼拜日练习英文作文一篇”。吴宓虽用最大努力追赶,仍觉紧张。“今日上午四堂,皆系外国教员直接讲授。余素未习此,听聆颇难,又虑教员问及余,余误会其意,或欲有所答,言不能宣意;以是心恒惴惴、颠倒数小时,使人儿如痴如醉……非身历者不能道之。”(1911年8月25日日记)同级向、孙二君等倡议设立英文会,其宗旨专为练习口语,同学皆赞成,都入会为会员。“余英文程度本极低微,不能足用,将来开会时演说一切必大为难,惟就此切磋自得进步,亦未始非无益之举也。”(1911年9月22日日记)接着英文会定名为“第四年级英文文学演说会”,每星期日下午1时至2时开会。又议定:会员与会员,无论何时何地,必须用英语对话,不得说中国话,违犯者罚银圆一角。演说按学号排定先后次序。第一次,刘君朴演说The Life Story of Peter the Great(《彼得大帝之身世》),吴君曾愈演说To Maintain Students Public Expenses(《维护学生公费》),缪君穆演说The West Lake(《西湖》)。演说后,会员投票选出最佳者,结果吴曾愈被选上。接着有第二次、第三次演说会,到第四次轮到吴宓。这第四次会上,首先是张君黉甫演说Students' Economy(《学生经济》),其次是向君哲濬演说The Condition of Soldiers in Future(《未来士兵状况》),再次是吴宓演说How to Make Our Future Life(《如何创造我们未来之生活》),最后是朱君丙炎演说Our Sentiment of Friends(《我们对朋友的感情》)。投票时,吴宓出乎意料得了11票,而朱君、向君分别为5票、4票,实在令人喜出望外。由此可见,这一时期,为学好英文,吴宓做出了多么大的努力。

吴宓当时所追求的目标是:“(一)渊博之学问;(二)深邃之思想;(三)卓越之识见;(四)奇特之志节。”(《由个人经验评清华教育之得失》,载《清华周刊·十五周年纪念号》)他主张:“人之一生,总当作成诗集一册,小说一部,一以存主观之感情,一以记其客观之阅历。”在校6年,吴宓担任过1914年《清华学报》的编辑、1915年—1916年《清华周刊》的编辑(一度任代理总编辑)、1913年“文联顾问团”成员。因此,吴宓的诗文写作获得丰硕成果。仅诗词一项即得130余题,不下200首,且立意高雅,题材广泛,视野广阔,后均收入自编的《吴宓诗集》,命名为《清华集》,分上下两卷,“主观之感情”得以保存。“客观之阅历”又如何呢?1910年,吴宓在陕西时曾以传奇形式创作自传体小说《陕西梦传奇》。1913年,又以传奇形式译写《沧桑艳传奇》。《沧桑艳传奇》为美国著名诗人朗费罗的长篇叙事诗《伊凡吉琳》(Evangeline)之改作,含有吴宓早年的重要思想与观念。原诗描写阿卡迪奥的一个和平村庄遭殖民者焚毁,少女伊凡吉琳及其未婚夫被迫离开家乡,流落失散,经过辗转寻觅,终于在濒死时团聚。吴宓由此联想到我国古典文学名著《桃花扇》。他说:“昔在我国有明之亡,其可愤可悲可泣可歌之事,无虑百千数。而孔云亭独取香君侯生事,借此为题,以亡国之哀音,写沧桑之痛泪。其书情文兼胜,故独为世所赏,谓为从来传奇中最上之作。而余则谓此篇(《伊凡吉琳》)所传之事,实有同是。”(《沧桑艳传奇·叙言》)

吴宓这株瑞芝,在清华园这片沃土上,兼以阳光照射,雨露滋润,得以茁壮成长。后来,他在一篇文章中,曾满怀深情地说:“吾昔在清华肄业凡六七载,如有寸得,皆清华所赐。”(《由个人经验评清华教育之得失》)这的确是肺腑之言。